我的小舅

我的媽媽是隔壁蔡橋村的，所以很多人都姓蔡，包括我的媽媽。

我的小舅單名一個鵬字，他的媽媽是我的姨姥，叫邢小胖。這並非是外號，而是身份證上明明白白寫着的。

我曾問姥姥說，你爲啥是這個名字呀？

她說她也不知道，她本來有個大名，家裏人卻都喊她小胖，結果等回過神來，身份證上都登上邢小胖了，她改也沒得改了。

鵬舅是和我最親的舅舅，小胖姨姥也是和我最親的姨姥。

在妹妹剛出生的那段時間裏，家裏人都去了醫院，而我住在哪裏就成了問題。

本來是要去奶奶家住，但是我爺爺長得兇，我小時候很怕他，就不肯，於是就把我送到了姥姥家。

小胖姨姥家就在姥姥家的東邊，中間隔着一條五六十米的窄道，正好被旁邊兩家的圍牆給擋住了。

這條窄道我從小到大走了無數遍，至今仍然是小時候的樣子。

……

我的舅舅在我小的時候其實也纔剛剛長大。

那時候的他愛打遊戲，和我大舅一起玩大話西遊。

因爲學歷都比較低，大舅上完初中就不再上了，鵬舅也只上到了高一就輟學了。

我姨姥說，鵬舅很聰明，小時候得了很多獎狀，但就是皮，不好好學。

有一天我去小胖姨姥家玩，天黑了，姨姥就說讓我在這邊睡下，鵬舅說可以給我放電影，我就很興奮地拋棄了我的大舅。

那天我記得是用的暴風影音，選了好幾個片子，最後看的生化危機，應該是第一部。

我當時其實也是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看到喪屍，被嚇得縮在被子裏，那種刺激和興奮的感覺真是難忘。

……

當時我的大舅已經結婚了，但我的鵬舅還沒有，他說他還想玩幾年。

但是很快，在我初中即將畢業的那一年，鵬舅也迎來了他的新娘。

因爲學業，我那天沒能到場，這是我很大的遺憾。

媽媽那天錄了很多視頻都存在了她的qq空間，國慶的時候我幫她登上了賬號，一條條看了。

我已經快想象不到，

當時的舅舅是多麼年輕，多麼快樂。

……

鵬舅的婚房就是我姨姥家的一半。

爲了結婚，姨姥和姨姥爺借了很多錢，具體的數目我不清楚，但是算上新房的裝修，婚禮的排場，彩禮等等，怎麼也要二十幾萬，也許更多。

婚後很快就懷上了我的堂妹糖糖。

鵬舅爲了還債，也爲了給家裏添點積蓄，在結婚第二年去了日本打工。

這一去就是整整三年。

……

鵬舅回來那天，正好是我高考後不久，我見到了這個久違的舅舅。

這三年鵬舅時不時就和家裏人打視頻，和我們講他過得怎麼樣，遇到了什麼事。

鵬舅給我帶了一塊手錶，雖然我不用表，但是我很感謝他想着我這個小外甥。

此時此刻，我想着那天舅舅回來時滿臉的喜悅和興奮，眼淚就止不住地向下流淌。

……

在鵬舅結婚的第二年初，他一個人去了日本。

在鵬舅結婚的第二年末，糖糖妹妹來到了這個世界。

在鵬舅結婚的第四年，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但在鵬舅結婚的第五年，他們離婚了。

……

那個女人出軌了。

在舅舅打工的這三年裏，她餵養着自己的女兒的同時，也餵養着另一個男人。

也因此，鵬舅變了。

我記憶中的鵬舅還是那個年輕的，教我怎麼用電腦打字的年輕小夥，但現在他已經是糖糖妹妹的爹了。

舅舅沒有打人，那天他只說了一句話，離婚，孩子歸我。

那個女人不同意，於是舅舅帶人鬧到了她的老家，她只能同意了。

於是，在我大一那年，我的鵬舅失去了他的新娘。

但說真的，我真爲他感到高興。

……

鵬舅和我另一個舅舅同年同月，但兩個人的境遇卻天差地別。

我稱他爲南舅吧。

實際上，我並沒有見過南舅幾面，但我的名字卻是他在大學時給我取的。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我那娘了吧唧的名字他是怎麼講得出口的。

南舅現在在北大當教授，在我高二那年回國結的婚。

那是我參加過的最豪華的婚禮。

……

去年，小胖姨姥和姨姥爺相繼住院，把我鵬舅的頭髮熬白了好多。

姨姥爺的病比較嚴重，需要去北京，當時鵬舅想着讓南舅幫忙在北京找找門路，幫忙掛一個好點的專家號。

我鵬舅和南舅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家母也是親姐妹，照理說，關係應該不算差。

但是鵬舅打了很多個電話，發了很多個消息，南舅都沒有回過一個字。

本來鵬舅以爲是南舅換了號碼，但並沒有。

後來找到了南舅的媽媽，這才和他聯繫上。

自此鵬舅再也沒提過南舅的名字。

鵬舅一個人開車帶着姨姥爺去的北京，做手術那天他抽了好多煙。

值得慶幸的是，最後一切平安。

2024.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