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後勁會這麼大？我對《邊緣行者》的另類解讀

前段時間大火的《賽博朋克·邊緣行者》，因爲工作原因一直想看但沒時間。這兩天終於有機會用一天時間追完了整部劇，然後在單位emo到啥都不想幹……（不是因爲國慶划水hh）。這當然很大程度上歸功於扳機社優秀的作畫和完美的配樂，以及優秀的敘事節奏。

這歌我越聽越emo

對於劇情的解讀和人物的分析我想很多人都已經闡述的很全面了。但是我想要對一件事再做另外的深入探討，就是爲什麼這部劇會讓人如此，如此的傷心難過。

悲劇之所以令人動容，使人難過，在於它把美好的事物撕碎了給人看。我想從兩個方面來進行闡述，即何爲“美好的事物”，還有何爲所謂的“撕碎”。

美好的事物

賽博朋克的世界觀是一個很宏大的命題，通過凸顯有權階級的黑暗與底層草芥的苟且，來製造富含張力的慘劇，這都是沒錯的。但是這部劇的中心並非在對社會環境的刻畫。由始至終，這部劇毋庸置疑的核心就是刻畫David和Lucy的感情線。

第一集埋下伏筆，第二集相互吸引，第三集相互疏離，第四集相戀接吻，第五集並肩作戰，第六集相互依靠，第七集相互陪伴，第八集就此別過，結尾的壯烈告別。這是一條完整的，可歌可泣的劇情線。

以下的分析均會從男性的角度出發，一方面是因爲2077的玩家與觀劇主體以男生居多，另一方面是因爲扳機社前期的描寫都是以David的視角出發去觀察Lucy，絕無去物化和嘲諷女性和女性觀衆的意思。當我們以男生視角，把自己帶入到David的身上，去看下扳機社的精心安排，就會發現編劇在把握觀衆心理的出色之處。

有些盒友把Lucy稱爲“最完美的賽博女友”。扳機社在對女主人設的刻畫上，可謂是絞盡了腦汁。Lucy的人設首先足夠討喜：白紫漸變的髮色，卻有深紅色的眼影；時尚炫酷的衣着，加上豐滿的身材；天賦異稟的黑客，又有極強的戰鬥能力。高冷而又體貼，瘋癲不失冷靜，主動卻又嬌羞，既有着科技感又不失古典美。我覺得編劇把能想到的所有女性角色的優點都賦予到了Lucy這個人物上。

在第二集的馬路飈病牀那場戲，我們看到了一個充滿活力的Lucy；在月球超夢中，我們看到了一個主動尋求牽手的Lucy；在超夢後的第一次任務以及後續的跑步訓練，以及曼恩與David的對話中，給我傳遞的第一個關鍵詞是：佔有。

老司機傳授經驗

是的，男主喜歡Lucy，我也喜歡Lucy。看到Lucy被人搭訕，我會喫醋；看到Lucy從用來深潛浴缸裏赤身裸體地站起來，我也會有慾望。爲什麼一定要專門放置這樣的一個鏡頭？說得好聽點這叫激發觀衆興趣，說得難聽點這叫無恥的軟色情，但是，看到了Lucy的這一幕，忍不住讓人想擁有Lucy，這種佔有慾是男人天性中的一部分。

看看這個眼神

兩人的心靈距離在月球漫步時接近，但社會距離卻因爲Lucy的邀約的本意是欺騙而始終疏遠。加入團隊執行任務後，兩人都成爲了賽博朋克，彼此不再有了社會距離，但卻有着疏遠的心靈距離。

這種疏離的矛盾不斷刺激着觀衆的佔有慾。到了第四集結尾，這種佔有慾爆發到了一個高潮：也就是月下最浪漫的那個kiss。它象徵着佔有的成功，彼此身心結合爲了一體。

第二個關鍵詞，是依靠。作爲搭檔，這種信念的萌芽發生在第五和第六集。David受到攻擊時，Lucy奮不顧身地前去救援。David被解救出來後，面對無人機的攻擊時，充分信任了Lucy的能力才選擇隻身誘敵。而Lucy依靠David的鼓勵克服了心魔，選擇接受了深潛的任務。這是少有的兩人作爲充分信賴彼此的團隊戰友而進行的活動，兩個人的身心都到了最爲接近的狀態，也是後來David多次懇求Lucy回到團隊的原因

第三個關鍵詞，是保護。從第七集，Lucy在家中從來都是衣不蔽體，因爲她已經向David開放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在星空之下講述了自己的過去。她認爲自己不會再有了被追殺的恐懼感，危機意識變得弱了許多，正是因爲有David的保護。她也認爲自己有責任去進行祕密行動，來保護David不會坐上義體金剛。

此時的Lucy已經有了小女生的感覺，她會體貼地在家裏對晚歸的David說一聲“你回來啦”，會擔憂David義體的副作用，會主動去了解David的工作情況。這一切都讓Lucy變得那麼令人憐惜，激發了男性本能中的保護欲。David在夜之城給了Lucy一個家，讓她感受到了家和家人的溫暖。想要給她一個去月球的機會，想要一直陪伴和守護她，直到生命的盡頭。

這就是夜之城中唯一的美好：兩個人的小屋。在霓虹璀璨，紛繁迷亂的大都市裏，在超高強度，巨大壓力的工作之後，偌大的夜之城總有那麼一個地方，你知道你愛的人在等着你回去，可以美美的衝把澡後忘卻煩惱，兩個人赤身裸體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暢想着遙遠的美好未來。還有什麼事物能比這更加美好呢？

被撕碎的愛

雖然曼恩的離世令人惋惜，但他的壯烈犧牲不至於令人傷感到“痛苦”。我們緬懷這樣一位前輩，但更多的是一種致敬。真正的刀，是從第八集兩人在路邊David的那句分道揚鑣開始的。

當時聲優的語氣近乎是一種哀求了……

但是，這樣不成熟的愛情，將註定是悲劇的結局。我提出這樣的觀點，然後開始我的闡述。

可能是限於10集的篇幅，這部劇很多人最被人詬病的一點，就是男女主之間情感的進展是有些唐突的。爲什麼Lucy第一天見面就可以對David在超夢裏袒露心聲？在跑步的訓練中到底說了些什麼使得兩人情感升溫？爲什麼直到第七集Lucy才向David透露了自己的過去？爲什麼Lucy在後期要當一個“謎語人”？

在夜空下David說出的那句“我只是想……更瞭解你”，其實是很可悲的。從相遇至今，David都不曾深入瞭解Lucy，但是兩人靠着一種“愛”相互依靠扶持走了很長一段路。

突然發現，其實無論是David還是Lucy，兩個人從來沒對對方說過“愛”這個字。David爲這段關係只做了付出“帶你去月球”的承諾，可是當他希望Lucy能陪伴在她身邊，在他需要的時候迴歸團隊，希望Lucy能告訴他難以迴歸的原因。這是全劇David對他心中的“愛”提出的唯一需求，可是直到犧牲前纔得到了Lucy的回應。

反觀Lucy，她一心希望David能“活下去”，能“陪伴她”，這一點在第八集深夜的月球旅行電視廣告片段就有顯現。David還想着讓Lucy去月球，而Lucy早已放下了這一執念，從她說的“你還記得啊”可以看出。對現在的她而言，David纔是她真正的月球。

這種撕裂感最爲痛苦的表現，恰恰就在於兩人之間愛的供需不匹配。David渴望當下Lucy在團隊中對他的陪伴，他難以忘懷昔日一起作戰時那種相互信賴的感受。Lucy渴望與David長久的共存，甚至不惜隻身一人去掃清障礙。其實這與很多父母與孩子間的關係非常相似。早出晚歸的父親相信只有努力工作才能給家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孩子眼中的幸福卻是希望父親能早點回來多陪陪她。

這種信念上的分歧和疏離還可以從另一個具象化的角度來觀察。縱觀全劇，Lucy和David在相戀後的肢體接觸只有兩次：星空下的一次擁抱，還有犧牲前的那個吻。在第六集充滿性暗示的場面中，David一個人坐在窗戶邊眺望遠處，Lucy一個人睡在牀上封閉着自我；在兩次電視前的鏡頭，即使赤裸相對，依然保持着距離；看第八集Lucy的睡姿，那個姿勢根本不像是同牀的情侶，而像是被迫獻身的祭品。

在面對謎語人Lucy的時候，David也只是一味地妥協。他不會生氣，而是一直用“知道了”，“我不再過問”這種字眼。可能“也許我們應該分道揚鑣”是他最含蓄的爆發了。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願意爲了守護這樣的愛人，爲了滿足Lucy的“心願”而選擇穿上義體金剛，選擇付出生命。

反觀Lucy，在很長的交往中，她從未讓David感受到“我們擁有彼此”，也沒有讓對方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不再是去月球，自己對“愛”的理解是David長久的陪伴。兩人結尾最後的一吻後，大衛說出了那句乍一看並不特別，卻令我難以忘懷的言語：“我已經所剩無幾了”。你在說什麼？！那你面前留下的這個人是誰？！你到底剩下了什麼？！

David一心赴死，可是卻從未考慮過給Lucy留下的影響

一方的愛永遠滿足不了訴求，另一方的愛始終沒被理解，這樣不成熟的愛註定無法長久。可能戛然而止的結局反而是將與David的美好回憶保留在Lucy腦海裏的一種解決方式。

直到最後，David也沒說出“我愛你”的字眼。他唯一的愧疚，是沒有兌現“帶她上月球”的承諾。這是一種卑微到塵土的愛，更確切地說，是一種他自我賦予的責任使命，是他賦予自己的人生價值。

沒錯，David的人生其實是一出巨大的悲劇。他爲自己的戰鬥強行賦予了很多的意義，爲了揍同學裝上了軍用義體，爲了能繼續跟Lucy跑步裝上了軍用肺，爲了帶Lucy上月球而不斷賺錢，爲了讓自己顯得特殊而即使已經出現症狀依然偏激地選擇不作任何處理。結果最後他最終沒有滿足母親的心願，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沒有成功反抗這個荒謬的社會。

Lucy的人生意義也是由她自己選擇的。爲了不被夜之城巨大的虛無徹底吞噬，她選擇了逃離地球，讓自己的人生有了前進的方向。可是在認識David後，她感受到了快樂，有了牽掛的對象，卻不知道如何去把這種牽掛轉化成真正的“愛”。直到最後一刻David依然覺得自己“所剩無幾”，自己心懷愧疚，可是他對Lucy獻出的愛，卻沒獲得相應的回報。

Lucy駐足着，在地球上眺望David這一輪明月，卻不曾用愛讓David知道，正是因爲地球的吸引，明月纔不會像無根的草向外飄零，成爲無垠星河中的一粒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