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以往不同,這篇文章我想先從它的靈感來源講起,它來自一場偶然而短暫的萍水相逢。
10.20日恰是長沙馬拉松開賽的日子,地鐵上人山人海,但大多是參加馬拉松的運動員們,從大學生到老年人,他們無不展現出對奔跑的渴望。登上地鐵,人流將我送至角落。那兒有兩位互不相識的運動員,我估摸着,一位四十左右,另一位肯定有五十多了。本着對馬拉松賽事的好奇,我摘下耳機和他們攀談,想着能從這些“老油條”處學到些許知識。毫不避諱地,他們和我分享了很多馬拉松的知識。但過程中,比新知識更讓我震撼的,是他們的年齡。其中那位年長的跑者,他說昨天四點剛從哈爾濱飛到長沙,今天跑完這趟還得飛成都,而這麼做已有數年。我問他們:“年齡這麼大還如此堅持,是因爲什麼?”他們說:“年齡和跑步沒有關係,重點是心態。”
頓時一股豪氣湧入我的胸膛,將我內心中對他們的讚美與敬佩連根拔起,一種想要歌頌,想要表達,想要傳播的慾望拽住我的雙手,帶我握住筆,寫下這篇文章。我想借那些文化中的暮年英雄們,來以點代面地讚美這些壯心不已的人們。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曹操
生活與英雄主義
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便是認清生活的本質便依舊熱愛它。——羅曼羅蘭
人至暮年,時間帶去的不只是你的肌肉與氣力,還有那無形的心氣與血性。可後者給我們的感受是那麼明顯,以至於雖然它無形,但總卻覺得內心之中,彷彿少了那麼一塊。那一塊是曾經你奮勇廝殺的號角,是你橫衝直撞的引擎,是你橫掃一切的神兵。可總歸得認清現實,人生之中總有那麼一個時刻,你會體會到何爲“終不似,少年遊”。就算英雄,也會遲暮,也會心衰,但正是英雄,不會屈服。
暮年英雄是具有極強的美感的。這種美感不來自於雄姿英發的瀟灑絕倫,不來自於封狼居胥的舉世無雙,它來自一種反差,這種反差叫”鬢微霜,又何妨 “的無畏,叫“幾人**上華顛”的灑脫,叫“七十行兵仍未休”的不懈。而這種反差給人以無可匹敵的勇氣與信念去面對新的挑戰,去加入名爲“生活”的戰爭。
人格的偉大和剛強的程度,只有借矛盾對立面的偉大和剛強的程度才能衡量出來 ——黑格爾
弗蘭克·米勒在談到《黑暗騎士歸來》的創作源流時,他說:“哦很簡單,我當時29歲,我害怕邁入三十大關,這對我來說是步入中年。”在《黑歸》之前,蝙蝠俠永遠29歲,永遠年輕,他有使不完的勁力,像童話故事般去和邪惡鬥爭。可《黑歸》爲蝙蝠俠增添了許多人性,我們看到就算強如蝙蝠俠也會衰老,他的鬢角也會發白,他的肌肉也會衰退,傷口不會在下一頁立馬癒合,而更絕望的是,他的對手彷彿依舊年輕,甚至更加“龐大”。螳臂當車是愚蠢的,但卻有着一種凜然的英雄主義色彩,更別說是一隻暮年的螳螂了。漫畫中蝙蝠俠面對的不再是純粹的邪惡,他所戰鬥的是一個時代道德的淪喪和政治的腐敗。英雄,無畏者也。弗蘭克米勒很喜歡第二期的封面,他說這有點像是“洛奇”。一個遍體鱗傷的蝙蝠俠仍然握緊雙拳,面帶嘲笑地看着對手,對手更加年輕,招式更加迅猛,這是一場必輸的戰鬥,但他不會認輸。
“這本該痛苦。我本該渾身肌肉痠痛,破敗不堪,精疲力竭,動彈不得。如果我更老一點,我定會如此...但我卻再次回到了三十歲,二十歲。暴雨澆在我的胸膛,爲我洗禮。我重生了...”
拋去它的政治性,《黑歸》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在面對極端的邪惡與挑戰下一個依舊對正義抱有信念,對生活充滿希望的人的故事。縱然生活將人摧殘的面目全非,但能定義人的一直是那顆永不服輸的心。生活的故事從來不是高歌猛進,每個認清他的本質而依舊熱愛他的人,都是一個值得大寫的英雄。
人生的樂章
人在運動的過程中要發出很多聲音,比如跑步時的氣喘聲,嬉戲時的大笑聲,這些聲音承載着記憶與感觸,共同譜成了人生的樂章。對於那些蓬勃生長的青年。飛黃騰達的成功者,激昂的高音佔據了這樂章的大部分;對於那些鬱鬱寡歡的抑鬱者,失意者來說,他們正在演奏着沉悶的低音;而對於那些黃昏之人來說,以上這些他們全都經歷,紙上似乎沒有太多空間來爲他們繼續譜曲,但如何在有限的篇章內做出有絕倫的音樂,是每個作曲家畢生思考的問題,暮年英雄也是如此。
逝者如斯,不捨晝夜。時間會磨平一個人刀削般的肌肉,侵蝕他鋼鐵般的骨頭,但英雄之所以超脫於常人,便在於他們對生活的態度:衰老但不衰頹,骨脆但不心脆。既然衰老是命中註定,那便不需有太多怨言,去直面這命定的侷限,去譜寫最後的華章。
比起廣爲人知的《金剛狼3》,英文“LOGAN”這個片名更契合主題。它的故事和《黑歸》一樣是反常規的。當一個自愈型的超級英雄老去是什麼感覺?他的爪子需要用手才能拔出,他的恢復需要藥物來輔助,曾經那個風雲雷電任叱吒的狼收斂起他的鐵爪,帶着查爾斯蝸居在小鎮一方。金剛狼,這個美漫經典符號往往象徵着狂野與生命,可如今卻成了如今的落魄模樣,"LOGAN"這一片名更聚焦於當金剛狼褪去那層濾鏡後的樣子,滿懷悲壯。戰鬥時骨頭裏發出的咔咔聲,肺葉裏傳來的呼呼聲,這些代表着暮年英雄的衰老,但這不是他們被時間擊敗的喘息,而是向命運見證自己不屈的戰吼。挑戰不會隨着年齡增加而減少,唯有戰鬥方能生存,而暮年自帶的無力感則爲過程增添一種至死方休的宿命感,悲壯感。像是羅根在樹林裏的那聲長嘯,響徹寰宇,但又如此悲哀,結尾與自己年輕的克隆體的戰鬥,是他人生中最後的高潮,這樂音激昂處盡顯悲壯,收束處滿懷真情。如何讓一個從不畏懼死亡的角色交代他的遺言?《LOGAN》給出的答案是:原來,死亡是這樣一種感覺。輝煌生命的逐漸消逝,自愈因子的無力迴天,至愛之人的涓涓熱淚,作曲者在這結尾用悲哀的延音漸漸收束羅根這多彩的一生,但卻有單純且美好的希望,像是漫畫中那個座標,像是那一段段溫柔的回憶。
關於英雄的表達從來不是一路高歌,那是造作,對於英雄而言這種表達是有起伏的。既有戰鬥時雄壯的高音,也有失意時沉悶的低音,但在一個英雄心裏永遠不會缺少的是,從低到高,從落寞到雄起的轉音,而於暮年英雄,正是這低音足夠悲哀,足夠長,才讓這轉音和高音顯得更加可貴,更加突出。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王勃
大馬林魚骨
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會被打敗。在《老人與海》中,海明威寫下這擲地有聲的鏗鏘話語,是對聖地亞哥的無畏的讚美,也是對他人生信條的總結。毀滅,意味着徹頭徹尾的消亡,但蘊含着不向虛無屈服的勇氣;打敗,意味着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屈服。客觀上某人可以擊敗某人,但主觀上我們絕不能就此認命,就此喪失與困難爭鬥的勇氣。這位頑強一生的作家,在他的作品裏表達了他永不服輸,永遠熱愛的英雄氣慨。這種精神,是《老人與海》中被鯊魚啃食殆盡的大馬林魚骨,是《過河入林》中上校悄然而釋懷的離去,是《永別了,武器》中那場澆透心房的大雨。它們分別象徵着對苦難的不屈,對死亡的坦蕩及對人類的熱愛。爲什麼《老人與海》是傳世經典?我想那大馬林魚骨絕對是神來之筆。當聖地亞哥費勁千辛萬苦終於捕獲這一條巨魚時,無數鯊魚無情地掠奪了他的成果,但他沒有被這些海洋屠夫所嚇怕,反而以一種“斬木爲兵”的無畏精神去戰鬥,魚槍用完了上船槳,船槳用完了上舵柄 。可無法避免的是大馬林魚骨被啃食殆盡的現實。海明威說:世界是美好的,是值得奮鬥的。電影《七宗罪》則對其評價到:我同意後半句。聖地亞哥的結局是悲慘的,他嘔心瀝血最終只取得一架魚骨,可他的故事卻是動人的,因爲生活無論給予他何種打擊,他依舊有地方可以給他慰藉,依舊有去與生活拼搏的勇氣。
我想海明威的自殺,便是他不允許病痛奪取他的生命,自己的生命應是緊握在自己手中的。
在我們談論暮年英雄時,我們總是在說過程,但結局處最能凸顯英雄之所以爲英雄。在《守望者》中,一代夜梟被黑幫圍毆致死,可過程卻是光榮的,他回憶起年少時那一擊制敵的勾拳,那上天入地的英姿,可現實是他已經衰老,他的戰衣與精神已有人替他傳承,那晚他死在公寓裏,那是英雄的落幕,也是時代的落幕。路遙在《平凡的世界》裏說:“即使是最平凡的人,也得要爲他那個世界的存在而戰鬥。”英雄高於常人是因爲其恆心,其決心,可英雄是可迴歸於常人的,因爲所有生活的目的都是在爲其人生的意義而行動。英雄也好,常人也罷,人這一生便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創造特殊的意義,而戰鬥的意義便是爲了自己世界的延續。系統永遠向着熵增的方向發展,戰鬥是抵抗熵增的唯一途徑。暮年英雄的偉大之處,便是不斷地去尋找,去書寫,去發掘生活的意義,縱然結局可能是如大馬林魚骨般悲壯,但依舊去與虛無和死亡鬥個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死而不亡者壽
人終究有歸入泥土的一天,後人爲先輩立碑,記載着他們光陰留痕。暮年英雄也會有長眠的一天,但他們的精神卻可代代相傳。在《黑歸》中,布魯斯已拄拐,但他卻指揮着一羣人繼續踐行他的精神,繼續延續“蝙蝠俠”的故事;在《羅根》中,小狼女帶着變種人孩子前往漫畫中的那個座標,承載着羅根的意願前往伊甸園。這是meme,即模因的傳遞。人類的歷史流傳下來的不只有基因,還有模因。這是文化,記憶,歷史的載體,它如基因一樣融入到人類這一種羣的血脈中,並隨着語言,文學流傳下去。
小島秀夫在談模因時說:"因爲'思考,並選擇該向下一代傳遞什麼',纔是我希望傳達給玩家的模因。" 當我們看見人類的真善美,勇氣與愛情被傳遞下去時,我們是否會想到這是前人積累的碩果?當我們看到歷史的輪迴時,我們是否會感嘆“後人哀之而不鑑之”?暮年英雄們的行爲和意義如我們從小便吟誦的那段詩句般偉大,雋永——“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永遠提醒着我們應不斷戰鬥,不斷前行。
真的猛士,將更奮然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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