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喻幻想：ReFantazio》：璀璨王道，匯作人文

本文作者：絲綢夢語

比較有趣的一件事是，不少玩家將二零二四年稱爲“JRPG大年”：這話聽起來似乎也並未有什麼紕漏，曾作爲JRPG兩大招牌的“最終幻想”與“勇者鬥惡龍”系列雖說今年端出的作品都是重新翻炒的冷飯，但禁不住誠意十足，粉絲們也樂見其成；前不久Falcom的《伊蘇 X》則在經過優化後再次上架，在JRPG愛好者間口碑同樣尚且不錯；除此外，《聖劍傳說》這種遊戲素質被玩家認可，但在發售不久後工作室卻慘遭解散的作品則能稱得上是“身死道未消”，某種程度上倒有些留下了一段佳話的意味。

而ATLUS無疑是“JRPG大年”中最爲閃耀的明星之一：從年初新P組的《女神異聞錄3 Reload》到年底老P組的《暗喻幻想：ReFantazio》（中間還夾了一部《真女神轉生V 復仇》）——不論在翻炒冷飯還是研發新作的賽道上，ATLUS都用硬實力向玩家們交出了能使人滿意的答案。

其中，在M站開分94的《暗喻幻想》則又相比其他兩部作品所涵蓋的意義要更爲特殊些許：儘管不斷用“真女神轉生”與“女神異聞錄”系列的名號推出外傳與重製作品的確是新作空檔期間的慰藉粉絲的權宜之計，而兩大IP的雄厚家底與多年累積下來的忠實受衆也切實能夠支撐起這類企劃在一定時間內支撐下去；但另一方面，《女神異聞錄3 攜帶版》與《靈魂駭客2》的存在有時也不免會讓人質疑起ATLUS現階段是否已然有些江郎才盡——而這也正是《暗喻幻想：ReFantazio》所承載着的重要使命：

自2016年伊始便立項，由參與過“女神異聞錄”系列全部新約作品的老P組班底開發，它誓要成爲ATLUS拋開“真女神轉生”與“女神異聞錄”外的第三門面，成爲一部或是在未來能夠被認可爲經典日式RPG遊戲IP的系列作品開山之作。

舊原料燴出新風味——集大成者的古怪面貌

實話實說，《暗喻幻想》給予玩家的遊戲體驗呈現出了一種極其古怪的趨向——倘若你或曾同時嘗試過《女神異聞錄5》與“真女神轉生”系列的作品，你大概率會在《暗喻幻想》的遊戲過程中產生所謂“似曾相識”的感受，但你又很難琢磨得透這種感受到底源自何方。

而會出現這種狀況的原因則在於：《暗喻幻想》汲取了“真女神轉生”與“女神異聞錄”兩大系列中最爲精華的部分，又在此基礎上實現了部分變動，用某些新想法優化了還不夠人性化的體驗，進而做到了所謂的“集大成”。

地牢迷宮算是許多JRPG慣用的一種設計，而《暗喻幻想》自然而然也慣用了這套“迷宮探索”的體系。在大多數情景下，玩家於本作中需要通過走遍迷宮完成主線或是在迷宮中擊殺某一數量的特定怪物/找尋特定任務物品以達到支線任務要求。

不過，就像前面所說的一般，如果你體驗過《女神異聞錄5》，興許當你上手《暗喻幻想》便要比其他玩家更爲輕車熟路：不難發現，本作的迷宮在一定程度上參考了P5的“宮殿”設定——相比P3的“塔爾塔羅斯”更具交互性質的操作樂趣，而非單單是重複的戰鬥與爬塔。

另外，《暗喻幻想》引入了名爲“眩暈條”的設定：進入戰鬥前，若玩家能擊碎敵人的眩暈條，那麼在戰鬥中則能令敵人陷入“昏厥”狀態，敵人將在一輪內無法行動，而相應地，主角一行則能夠藉此機會獲得先手兩回合的行動機會——

眩暈條設計比較巧妙的點便在於，它鼓勵玩家在面對等級相近甚至是更高等的敵人時，玩家能夠主動出擊並利用閃避與敵人不斷周旋，使即時製作爲真正戰鬥的前綴得當地融入了遊戲體驗的一環，在動作交互的層面上賦予了玩家豐富且具有策略性的能動權利。

《暗喻幻想》的回合制戰鬥體驗則有些類似簡化後的“真女神轉生”系列作品。以追擊點數爲行動基本依據的設定要求玩家必須思考用如何針對不同的敵人使用相應的策略進行處理——攻擊敵人的弱點或是暴擊敵人能夠使追擊點數的消耗減半（這也意味着玩家能夠多出一個回合來操作），而攻擊被敵人MISS或無效化則會失去兩個行動回合，於是，儘量找出敵人的弱點以延長自己行動的時間也就成了玩家在戰鬥中需要思考的首要目標。

當然，由於本作並未設置更換角色“阿基態”的功能（可以把“阿基態”理解爲真女中的“惡魔”或P系列的“人格面具”這類設定），《暗喻幻想》的回合制戰鬥深度相比今年的《真女神轉生V 復仇》還是要更爲淺薄一些。真正說起來，遊戲的戰鬥構築體驗大概介於P系列與SMT系列之間。

比起黑深殘的政治劇，更像生動有趣的公路片

在宣發期間，《暗喻幻想》曾一度強調“黑深殘的中世紀政治劇”是遊戲劇情的基本框架之一——事實上，ATLUS並不缺乏開發黑暗奇幻風格JRPG的經驗，無論是“真女神轉生”整個系列的作品抑或“女神異聞錄”的舊約之作，都在這條賽道上作出過積極且反響良好的嘗試。

但《暗喻幻想》特別就特別在，它既不像SMT系列一般將都市舞臺與宗教神話雜燴在一起，最終創生出一種希伯來式的故事體驗，又不再繼續沿用Persona系列的青春校園風，轉而第一次真正嘗試以架空的中古世紀爲背景，打算講述一次足夠“正統”的王道故事。

但我們不得不承認的是，近些年的JRPG彷彿受到了詛咒一般，不寫政治戲還好，一旦王道的故事中摻入了政治的要素，劇情便逃不開“權鬥家家酒”的套子——而《暗喻幻想》的王道故事則算是比較經典但無法避免落入俗套的那種，觀感不會差到哪裏去，但同樣地，上限也有些被桎梏住的意思。但令人意外的是，拋開政治戲的成分來看，遊戲在“旅行”這一環上反倒呈出了公路片所特有的那種“生活感”。

乘坐鐵甲戰車遊歷於龐大的聯合王國，一路見證宏偉的世界奇觀——《暗喻幻想》的旅行時常會給人一種“在路上”的感動，也讓人想起自己和朋友一起駕車出遊時走走停停的情境：悠閒自得的同伴們在車上或聊些趣事，一起開懷大笑；或在坐車坐得有些睏倦時自己找些樂事消疲解乏。倘若路上遇到什麼有趣的事物，主駕則也會停下車來，招呼其他朋友一起下車看看。

人與人的相遇是公路片中不可或缺的一環：而《暗喻幻想》則微妙地轉換了思路，將生命的邂逅描繪爲了王權候選人之間的相互挑戰——通過與其他候選人的戰鬥，你將有機會更深入地瞭解他們爲何會踏上這條璀璨而唯一的王道之路，並從他們的理由中推斷出他們的人生態度與爲人本身——

我想，這某種意義上也是觀點與價值觀之間的碰撞，正因人之爲人，正因人與人之間的想法千差萬別，這個多元的世界纔會如此有趣，不是嗎？

筆者同樣很是鐘意進入不同城市後主角團喫喝玩樂的劇情演繹——在緊湊危險的鬥爭漩渦之餘用日常調劑一番能有效保持故事節奏足夠舒緩平滑，偶爾讓人會心一笑則更能使人對一場旅行印象深刻。

至於我們的霍肯伯格小姐，或許是最享受這場旅行的人了：都說美食最能反映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而這位長耳朵的精靈騎士，似乎真的很懂這一點（笑）。

人文主義的神聖光輝，照耀中古世紀的最終幻想

值得玩味的是，《暗喻幻想》中流露的諸多細節，都暗示了這部作品的架空世界觀在面貌上與處於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幾近無差：被囚於密室的支持者“莫爾”的名字取自歐洲早期空想社會主義學說的創始人托馬斯·莫爾（更有趣的是，莫爾的貓的名字翻譯過來叫作“拉斐爾”）、阿基態的系統分佈圖實際與文藝復興時期的美術三傑之一列奧納多·達·芬奇所留下的人體解剖圖形態一致乃至八大種族的設定云云——當你在《暗喻幻想》中注意到的越多，你也愈發會沉醉於其中種種充滿人文氣息與現實主義意味的精心佈置。

中世紀對歐洲而言是一個真正稱得上“黑暗”的時代：戰火籠罩着這片位於東半球西北部的土地，伴隨社會矛盾加劇的，是農場主們永無止境的土地兼併——富麗堂皇的莊園平地而起，無依無靠的貧民則只能投奔那些壟斷了土地資源的領主們，在他們光鮮亮麗的生活之下作爲附庸而苟延殘喘着。

這也正是《暗喻幻想》的背景依據所在，而略微不同的地方大概是：《暗喻幻想》將階級的敘事替換爲了種族的敘事——但這並不影響故事的整體框架，因爲在《暗喻幻想》的設定當中，不同種族的社會地位事實上同樣是不平等的。

像是“克雷瑪爾族”，在背景裏便明確地提到他們是王國中人口數量最多的種族，而王國中大部分的王室成員與要政人士，也皆是這一種族的成員——而這也暗示着他們代表了中世紀時期坐擁“王權”的羣體；而以“霍肯伯格”爲代表的“盧桑特族”，在劇情描述中具有異於其他種族的力量且十分好鬥，他們則類似中世紀的“騎士階級”，崇尚着與他人分出高下與保護弱小。

其他種族通過了解背景實際也不難看出，他們或多或少都對應着中世紀的某一階級，在故事中扮演着符合時代設定的角色。

《暗喻幻想》中的怪物“人類”其實也與文藝復興時期有着較深的淵源：“人類”的外形概念源自神祕主義畫家博斯的一幅經典作品《人間樂園》——他在這幅畫中創造出了許多充滿幻想的扭曲生物，而他也被認爲是世界上首位描繪出怪物形象的畫家，而《暗喻幻想》中不少獵奇且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怪物外形，則也皆是基於在這副畫中取材的怪物形象重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