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火照黑雲】影神圖
千重水,萬重山,過了黑風山第一關。
洪鐘響,狼蛇藏,烈火熊熊雙目盲。
小妖打得費勁,大怪更是倉皇。
如此笨拙癡蠢,如何見得真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黃雀是誰,我看不到。蟬與螳螂......倒是遍地亂跑。
小妖
狼斥候
一個“以物換招”的小妖,所學祕法雜亂卻不精通,三心二意,頗有貪多嚼不爛的意思。會點小本領便飄了,結果最後被自己弄得沒人再願意教他。
爾小狼,肝膽忠。求道切,赤炯炯。
勞以生,枉受窮。難自料,大夢空。
酒罈,與那護院對飲起來,趁機向護院討教修煉祕法。因喫了這酒,牯護院(青牛精)不得不傳授幾招。小狼聽罷很是歡喜,回家急急修煉起來。
兩個月後,小狼深覺牯護院所教助益甚少,便想放棄,忽想起那日以酒偷師,又翻出個小金佛尋至蛇巡司處。那巡司愛財,收下金佛後也不得已教了小狼幾招。小狼歸家,又照蛇巡司所言修煉起來。一共月後,他仍覺助益甚微,再次依葫蘆畫瓢,帶上好物件去拜訪別的妖怪。
時間一久,山裏大大小小的妖魔俱被他拜訪了個遍,他也聽來了不少祕法。今日照着這個練,明日照着那個練,修行卻毫無進展,連本族的刀法都使不好。終於,有個好心的老狼打算指點他一二,他卻用聽來的妙訣把老狼反駁到啞口無言。此後,族中再也無人願意傳授他了。
狼斥候
狼劍客
從小妖升遷爲校衛小統領,小狼妖的職場升遷經歷。在黑風大王的道場講經上,他第一個站起身,表現突出,得到提拔。當時同樣身在道場聽講經的狼校衛,卻沒有選擇跟隨他們站起,因此現在還是個巡山小妖。
銓才無大義,泥滑着白衣。
度勢站而起,雞犬升雲梯。
巡山的白袍狼從過山者身上繳獲了一柄寶劍。那劍,鞘綴寶石,縫刃雪亮,一看就十分貴重。白袍狼很是喜愛,便將這劍插在腰間,耍了好些威風。時至上繳貢品之日,白袍狼故意將劍藏了起來,其他小妖得知後,勸道:“你不將好東西呈現給大王,日後如何得他賞識,難道想巡一輩子山不成?” 白袍狼笑道:“大王如何少得了寶貝,這劍我們看着稀奇,他纔看不上眼哩。倒是你們,成日送些破銅爛鐵,還想憑此博得大王青睞,這纔是癡人說夢。”
大家聽罷,不以爲意,只覺是他偷奸耍滑的託詞,依舊勤勤懇懇。反觀那白袍狼,每日有桃就喫,有酒就喝,好物件盡數留下自己受用。衆人總道他必有受罰的一日,翹首以待。
這日,黑風大王在山中開了個道場講經,說的是渡劫長生,起死復活。護法們散下符紙,大王讓衆人喫入肚裏,其後開始誦經祈福。個把時辰後,大王問及是否有人感覺效驗,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唯有白袍狼率先起立,其後纔有小妖陸續站起。
次日,護法們傳令,說大王將白袍狼提拔成了校衛小統領。私下裏,衆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原因,這白袍狼非但沒遭貶斥,反而得到了升遷?
狼劍客
狼校衛
勤勞的無名巡山小妖,忙到連交朋友的時間都沒有,別人也不記得他名字。
那天他也在黑風大王的道場上,他也在聽經坐席上,可他沒有跟隨其他人起身。對於大王的示意,他有自己的看法,亦有自己的疑惑,他也看到了那率先站起的白袍狼......最終他沒有升遷,他還是那個默默無名的巡山小妖。
日日巡山崗,碌碌磨刀光。
匆匆千里外,夜夜盡望鄉。
自黑熊精從南海歸來,他總說得授菩薩祕法,學會了渡劫修行,起死復生的法門,許多妖魔聽此傳聞,便紛紛投來黑風山,跟在他門下修煉。卻說新來的小妖,難免要從最下等的活兒幹起,但爲了得到大王賞識,他們都十分賣命。
這些妖魔中有隻狼妖,最是勤勞肯幹,他常常天不大亮就起牀巡山,夜深時分還額外做活,但凡收得好物件,總是最先上貢。他成日忙碌,連結交同伴的時間也沒有,大家對他也無甚印象,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兄長見他這般努力卻毫無升遷跡象,便盡出積蓄,爲他在黑風大王的道場,買了個聽經的坐席。他坐在道場中,卻不住嘆息:自投來黑風山,家裏已耗盡盤纏,兄長還浪費這種閒錢,好生可惜,若是給我換面盾該多好,指不定等我有了新換的刀,便可立下大功。
正思忖,就有身着黃袍的護法們向他散下些符紙來。那大王先命衆人將符紙喫入肚裏,再率衆盤腿打坐,一起大聲誦經,足足唸了個把時辰才停下。大王提及有成績者可起立示意時,就見前方有一白袍狼率先站起,它滿頭大汗,喜不自勝,自稱周身發熱,此刻心明眼亮。
那狼妖暗想:“衆人擠在一室,如何不汗流浹背?誦經許久,如何不胸懷敞亮?他疑惑不解,自己身後的青牛精也站了起來。其後,更多的妖隨着他倆陸陸續續起立。看大家如此,那狼妖猶豫着如何作爲,好在大王揮揮手,衆人又全坐下了。
其後,不少小妖被分賞了寶物,青牛精得到了金丹,白袍狼當上了外山的小統領。而那狼妖還是拿着舊盾破刀,勤勤懇懇地巡山,但他現在必須跟在白袍狼的身後,聽其指派,任其消遣。
狼校衛
狼力士
小狼妖的“醉夢”。這酒是好喝,但喝多了終究會厭,且假扮神仙的他又無法回應或實現百姓的祈願,身形俱疲之下,他砸碎了自己最愛的酒。
也許那老狼就是祠堂內貢奉的神仙,小狼妖做的並非夢,而是那神仙賦予他的一場獨特經歷/考驗。又或者,單純只是小狼妖做的一場夢罷了。(這個故事與濟公中的落榜秀才挺像)
天不管,地不收,逍遙自在盪悠悠。
醉裏還有乾坤大,醒來愁事一筆勾。
巡山的小妖們很少有機會參加洞內的宴飲,美酒佳餚都得靠自己尋,他們便經常化成人形,跑去鎮上騙喫騙喝。一來二去,鎮上的百姓發現了識破他們的方法,小妖們常常還未喫飽就被拿住,還得挨頓臭打,大家就漸漸不敢再去鎮上了。
卻說這羣小妖中有隻嗜酒的狼妖,這日他躺在樹下躲懶,朦朧間,瞧見個身披鶴氅的老狼。那老狼問道:“你不巡山,躺着怎的?”狼妖道:“我想去鎮上喝酒,但化形總被認出來,現在只能去夢裏解饞了。”老狼聽後哈哈大笑,附耳密言道:“你尋到祠堂去,只需躲在帷幔中,將貢桌上的酒全喝掉即可。”言罷,老狼身影一晃,杳然無蹤也
那狼妖半信半疑,但仍想嘗試一番,急忙化形尋到鎮上祠堂。他見裏頭果然掛着幢幢帷幔,遮蔽着一尊聖像,不知貢的是哪路神仙。貢桌上擺滿珍饈美味,其中有幾罈好酒。那狼妖依照老狼的話,悄悄鑽入帷幔中,偷來酒罈豪飲而盡。幾壇下肚,他打起酒嗝來,帷幔外的人聽到聲響全都圍攏過來。
那狼妖被困在帷幔中,進退不得。忽而,有人道:“我家貢的酒被喝掉了哩,必定是神仙顯靈!”此話一出,帷幔外傳來山呼海嘯般的祈求聲,紛紛唸叨着神仙庇佑之類的話。
自那以後,十里八鄉的人都來此處祈福,狼妖有了喝不盡的美酒。他終日痛飲,慢慢覺得這酒也不那麼好喝了。而那些間或悽苦絕望,貪婪陰損的祈願,讓對此無能爲力的他更加消沉。
這日,他只覺那貢酒味如苦水,再也無法忍耐,衝出帷幔,高高舉起貢桌上的酒罈,在衆人的驚叫聲中將它砸了個稀碎。手起壇落,他猛然驚醒。原來他還躺在大樹下,周圍沒有祠堂,沒有香火,沒有人羣,他趕緊長吁一口氣,拾起身邊的長斧,急忙巡山去了。
狼力士
狼弓手
爲人低調,射技精湛,有耐心,果斷狠辣的老狼。原本是凌虛子的手下,黑風山舊人,如今跟隨黑風大王。
大狼膽兒小,彎弓躲崗哨。
百步穿楊柳,不進反作逃。
適逢母難日,黑風大王在禪院設宴,羣妖皆至。席間,大王於崖邊樹梢上掛一彩頭,言中者可得金丹作賞。衆妖聽後躍躍欲試,可惜崖邊風大,許多人試了,都無中者。
席中有一老狼,非常善射。他爲人謹慎,行事低調,不愛出風頭,正窩在角落自飲自樂。幾個好事的妖怪邀他一試,他都淡然拒絕了。可大家一再起鬨,他無可奈何,只得去應付一下。
他年老幹瘦,走路慢慢悠悠,許多小妖見後,都嘲笑他自不量力。老狼並不生氣,只是怡然自得地搭弓,一箭即中,衆妖譁然。
老狼得了賞賜,大家羨慕不已,紛紛來敬酒。有個喝醉的小妖嘆道:“還是大王爽快,聽聞凌虛子雖會煉丹,卻不曾如此分賞手下,未免太小氣了些。”老狼聽後,面色一沉,起身告辭了。一老妖提醒道:“他乃黑風山舊人,你怎可當面議論他從前的主人公?現下你闖禍了。”小妖不以爲然。翌日,老狼以金丹貴重爲由,將其退回。衆妖又勸小妖道歉討饒,他依然不聽。數日後,小妖外出,被數記暗箭射中,箭箭穿心,真個是連金丹也救不活了。
狼弓手
狼侍衛
巡山小隊的伍長(五人爲伍,伍設伍長,小隊頭領)。
狼侍衛們曾是老凌虛子的貼身隨從。在蒼狼精(被黑熊精賜名爲靈虛子)頂替老凌虛子時,黑風山本地的狼妖們發起多次聚衆聲討,但被狼侍衛們鎮壓,帶頭鬧事的小妖們都被狼侍衛們抓捕。
長斧柱作拐,龐眉雙鬢飛。
莫道桑榆晚,少學老始威。
昔年,狼侍衛們曾是老凌虛子的貼身隨從。他們使得一手極好的長柄斧,在羣妖中素負盛名。
自黑風大王從南海歸來,重建山場,他便收留了許多從獅駝國流浪而來的狼妖。這讓黑風山本處的狼妖們多有不服,黑熊精便許諾以救活老凌虛子爲補償,衆狼妖只好暗自忍耐下來。未料,老凌虛子甦醒不過幾日,就失了蹤跡,再也無人見過他。黑熊精得知此事後,卻並未追查,反讓那獅駝國來的蒼狼精,頂替了老凌虛子的坐席,並賜名爲靈虛子。
此舉激起了狼妖們的滿腔義憤,接二連三發起了多次聚衆聲討。不料,狼侍衛們卻在黑熊精的授意下,將出頭鬧事的小妖們悉數拿了。靈虛子對着這些小妖兇性大發,要吞喫了他們。幸得刀狼教頭廣智急急趕來,這才護住了同類性命。此後,在靈虛子的安排下,每隊巡山的小妖們都以狼侍衛爲伍長,小妖們自此再也不敢反抗靈虛子。
狼侍衛
狼刺客
跟隨大蒼狼學習捕獵的小狼,似乎是從捕獵過程與大蒼狼的話中悟出一番道理,自創了一手扔鏢暗殺的把式。(殺伐果決,對自己,對他人都好)
本性如山水,善意似草木。
草木生又滅,山水巋而堅。
舊時,有隻小狼隨大蒼狼學習捕獵,他聰明勤勉,卻總也捉不到食物。這日,大蒼狼下令讓小狼獨自覓食,否則就得捱餓。小狼返回山場,潛在暗處,不久就逮到了只兔子。不想,那小狼並未立刻撲食,反倒小心翼翼地收斂着氣力,幫兔子舔傷止血。
兔子見狀,掙扎着逃脫了,小狼又疾奔去追。兔子慌不擇路,跌入塘中,他撲騰着想游回岸上,卻被追來的小狼—爪摁回水中。須臾,眼瞧兔子就要溺死,小狼又急急將其撈起,不斷輕蹭他的腦袋,幫他緩過氣來。兔子醒轉,正不明所以,暗處忽傳來大蒼狼的呼嚎,小狼張皇失措,伸爪按住兔子,可用力太甚,只聽咔嚓一響,抬爪再看,兔子已七竅噴紅,死透了。
小狼傷心地啜泣不已,大蒼狼上前一問,這才明白:原是小狼不忍殺兔子,所以屢次饒它性命,可又擔心自己捱餓,始終也不願放過它。聽罷,大蒼狼道:“你以爲自己心慈手軟,其實給自已和兔子都平添許多苦痛,思前想後,翻來覆去,倒不如從開始,就給彼此一個痛快。”
小狼似是從這話中悟出別番道理,後來他自創了一手扔鏢暗殺的把式,又快又狠,自認這是給對手最大的仁慈。
狼刺客
小呱呱
雙人組合出道,大蝦蟆與小蝦蟆。兩人都是波里個浪的手下。這怪在遊戲中死後會肚子鼓起,將自己炸碎留下小團毒霧。
眼瞪愛取鬧,耳鳴性聒噪。
形穢軀肉腥,天亡作炭爆。
昔日,有兩隻蝦蟆一起在沼澤裏修煉。小蝦蟆經常被別人欺負,大蝦蟆總替他出頭。一來二去,他們很快就成了好友。一日,波里個浪想在蝦蟆中挑一隻做妖校,大家都想爭取這個機會。一番比較下來,強壯的大蝦蟆,和機警的小蝦蟆成了最終的候選者。衆蝦蟆雖不服氣,但都不敢聲張。
這日,大、小蝦蟆負責執守波里個浪的洞府,有個琥珀杯無故碎了,查不出何人所爲。衆蝦蟆不依不饒,聒聒噪噪,非要他倆負責。大蝦蟆爭吵不過,便與他們大打出手,衆蝦蟆便說他是惱羞成怒,肯定是他打碎的。小蝦蟆站在一旁,絨口不言,大蝦蟆就責怪他不爲自已辯解,進而懷疑起小蝦蟆。
小蝦蟆猶豫片刻,承認琥珀杯正是自已打碎的。衆蝦蟆卻不買賬,說他們一個蓄意胡爲,一個****,都要償命。小蝦蟆越聽越急,忍不住也和他們吵起來。他們吵得越來越大聲,肚子鼓得越來越高,忽然,有幾個的肚皮被撐破,炸裂開來。血肉濺了衆妖滿頭滿臉,最後沒一個乾淨的。
小呱呱
鴉香客
原本是卦師,藉助自己養的烏鴉”裝神弄鬼“謀取錢財。他知道許多官員們的祕密,擔心被滅口,於是打算將養的烏鴉們驅散,另謀生路。
沒想到烏鴉們不肯離去,於是他用盡各種手段殺害烏鴉,但沒想到,他最終被烏鴉反殺。烏鴉們變成賣卦人的模樣,穿上他的衣服,繼續招搖撞騙。
卦知天下事,終難善其身。
欲得安穩處,遠離事糾紛。
相傳,廟宇之中羣聚的烏鴉,因終日聽經聞法,能生靈性,可卜吉兇。於是,有些自稱鴉香客的卦師,愛在寺廟門前支攤,以烏鴉叼籤來賣卦。他們的卦攤上總點着象徵寺廟的檀香,說自己的鳥鴉正是廟中通靈的老鴉。
有位鴉香客,他的烏鴉是自幼馴養的,能用特製的卦籤與之交流。每日,他令烏鴉飛到城中各處窺看人們生活,待香客來求籤時,便藉助卦籤向鴉羣們打探消息。他將這些消息,混着自己對人事的瞭解真假參半,羅織預言,倒也頗能唬人。
一日,有位官員以重金求卦,鴉香客言他官運亨通,必能位極人臣。未料,官員當年非但未升,反降了一級。官員本怒不可遏,率家丁前來問罪。鴉香客又以烏鴉窺看的消息解釋成官員,沒花足夠的錢修繕祠堂,糊弄而過。官員深信其能,竟將鴉香客引薦給了同僚們。
鴉香客憑此攢下了許多錢財,可他知悉了官員們太多祕辛,深恐自己性命難保,遂決定換個謀生之法。這日,他欲將烏鴉們悉數驅散,而烏鴉們卻不肯離去。鴉香客便對烏鴉使盡各種手段,欲除之而後快。烏鴉們忍無可忍,奮起而攻之、將其啄食而亡。
其後,烏鴉們變化身形,穿上賣卦人的衣服,也稱自己鴉香客,持着香爐,在廟宇四周繼續叼籤賣卦,裝神弄鬼,哄騙世人。
鴉香客
山匪頭子
苦命人一個,被逼無奈下,斬母向賊寇投誠,當起土匪。殺光土匪後他也徹底“瘋魔”。
浮生多困窘,卻塵皆寒窮。
夙仇報不平,殊途道相同。
昔年,鎮上有個青年乃是武行教頭之子。因父親嗜酒,醉後誤事,進了大牢,只剩他與母親相依爲命。眼看家道日益艱難,爲了養家餬口,青年什麼活計都肯做。村人知道後,都稱讚他侍奉寡母,是個考子。
造逢荒年,母子二人去投奔親戚,不想半路上卻殺出一夥山匪。這些人鷹視狼顧臉上帶疤,手舞大刀叉叉比劃,不言其他,只管要錢。他們哪裏有錢,只好磕頭求饒。山匪哪裏肯放,只管打殺。青年以爲活不成了,便搶下大刀,眼一閉,心一橫,竟斬了母親向賊寇投誠。至此,他也落草,當起了山匪。事情傳出去,人們又都罵他苟且偷生,是個孽子。
幾年過後,神祕的事情發生了,那夥山匪竟一夜之間被滅口。有人說,是來了個好漢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也有人說,是山裏又生了妖怪,害了賊人的性命,報應不爽。大家爭來吵去沒個定論,慢慢就將此事拋到了腦後。直到這天,有人滿身是血地從山裏逃回來,說遇見一個高壯匪徒,非人非妖,持一口大刀攔路劫道,面相倒有幾分像那孽子,嘴裏卻說要幫世人解脫。
山匪頭子
骨嶙峋
骷髏蛇怪,曾救下一名可憐的青年。
黃土黃土,塵泥銷骨。枉死秀士,其心何苦。
乘風嵐兮,施於中谷。覆載靈蘊,化生怪物。
翠屏村有個青年,父母早亡,貧苦無依,鄉鄰都欺負他。
這日,村中獵戶在山裏發現個怪洞,不知深淺,時時傳出怪響,非常駭人。鄉勇們不敢擅入,便把青年操了進去。因那洞中無光,青年看不明道路,腳下踩空,從個斷崖跌落,發出幾聲慘叫。衆人聽見那叫喊,以爲洞裏果真藏着厲害的妖魔,竟撤下青年,全都逃走了。
青年坐在崖底哀哀地大哭,忽而聽見些骨頭折斷之聲,寤寒窣窣,接連不停地響起。青年嚇得趕緊閉嘴,卻聽黑暗裏傳來一道足音,不斷向自己靠近。青年心下驚懼,大喝道:“你別過來!我無父無母,命苦肉酸,喫我無益。”不想,他一語道完,那足音真就停下了。
久之,青年對峙着黑暗,餓得頭暈眼花,絕望道:“沒人會來搭救我,你快喫掉我吧,讓我死得痛快些。”待他說完,足音果真又響了起來,慢慢靠向青年。青年自認必死無疑,萬念俱灰,不想卻是團布料撫到他的臉上。他伸手去拉,發現是支衣袖,便趕緊拽住。那衣袖拉着青年站起,帶着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良久,終於找到了洞口。
待天光照見眼前,青年才發現自己竟是被一條骷髏蛇怪引着,立時張皇無措。那怪見狀,脖子倏然伸長,長頸橫掃,將他拋出洞外。後來,青年被路過的商隊救起,跟着他們離開了村莊,生活也越來越好。
俗語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存。”雖然不能盡信,但世事發展到極點總會帶來變化,變化就會帶來機遇,走過最低谷,就是通達的道路。
骨嶙峋
蛇巡司
起墊看天時,草裏難尋跡。
身細吞巨象,傷人藥無醫。
哈泌國有個小城,依山而建,因豐草長林,蛇蟲極多,累得城中也蛇患不斷。卻說這城裏住着個捕蛇人,手藝精妙,替城中百姓殺過許多蛇。他雖因此掙了不少銀錢,但從不顯擺,反而常常施粥打醮,替城中百姓祈福。大家都敬重他是個好漢,縣令便特地嘉獎了他一套宅子,讓他全家搬來城內居住。
這日,有個衣衫襤褸的瘋和尚來他家化緣,捕蛇人的妻子便送了瘋和尚衣裳和飯食。那和尚猶嫌不夠,還要討灑來喝。大家都罵他不知自重,嚷嚷不停。恰巧此時捕蛇人回家,他止住衆人的叫罵,讓妻子給和尚送來―葫蘆酒。
和尚很感動,勸誡道:“你家中有蛇妖作祟,若置之不理,你一家老小都得死。”捕蛇人不以爲意,只道他是瘋言瘋語,趕緊打發他走了。可捕蛇人的妻子對和尚的話十分在意,她多次規勸丈夫尋一尋家中的蛇妖,但捕蛇人都不予以理會。
婦人只好又找來了瘋和尚,替家中降妖。那和尚果然十分厲害,用生肉和鐵鉤、在捕蛇人家中釣出了條巨蛇。那蛇立起有一人多高,顯然早已修成了氣候。和尚指着蛇道:“它已化出四足,口涎有劇毒,只要碰上一點就能將人毒死。”言罷,他便替婦人將蛇妖斬除了。
說來也怪,自瘋和尚將那蛇妖除去後,城中再也沒鬧過蛇患。(或許蛇怪正是捕蛇人養的?好以此掙錢,維持蛇患不斷。)
蛇巡司
小菌君
被小女孩照顧的野菌,成精後幫助母女。
山家微雨後,青春恰自來。
陋室以德馨,山精亦感懷。
烏斯藏地界內,有戶人家,男人死得早,留下孤兒寡母艱難度日。寡婦常去村口賣燒餅貼補家用,女孩便拾柴推磨,燒水做飯,爲母分憂。
連日雨水多,柴房年久失修,樑柱朽壞,屋頂塌將下來。女孩拾柴回家,發現塌下的屋頂上,長着一株晶瑩的野菌。它色彩斑斕,傘蓋好似一個小碗,新鮮的水滴在期間滾動,閃閃放光,好生可愛。女孩不忍心採摘,就用茅草小心將它掩起,讓它好好繼續生長。
女孩活計多,沒時間玩耍,就常常跑去柴房將心事都說與野菌,好似把它當成了密友。
寡婦積勞成疾,急需藥錢,孃兒倆商量一番,決意賣掉房舍。比鄰而居的人家,原與寡婦的亡夫關係要好,如今發家致富,正想買下隔壁的房舍。可這家人十分小氣,便想趁着寡婦重病,把價錢壓下來。他們捏造各種謠言,唬走那些有意出錢的人,欺負孤兒寡母無依無靠。
女孩十分着急,經常躲在柴房裏哭泣。野菌將她的委屈全瞧在了眼裏。
翌日,鄰家就發生了怪事,他們的房舍一夜之間生出了許多菌菇。鄰家命僕從強行採摘,衆人這才發現,主屋的房樑上,競有個一尺來高的大蘑菇,青不青,黃不黃,顏色奇詭。
大家拿着長柄鐮刀要剷除那蘑菇,卻見它往空中一聳,打開漁網般的傘蓋,飄在空中。他將身一抖,撲在鄰家男主人身上,將他一下砸死。空中又散出許多菌絲飛射到衆人的身上,將他們打倒在地。
其後,菌菇們爬出地面變成了許多精怪,幫着母女倆搬箱提籠離開了村裏,往山中而去,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小菌君
小人蔘精
(楊奇英高小時候上山採人蔘被人蔘精跳出來毒死了)
小人蔘的自訴,採參人被人蔘精反殺。
靈苗賦異稟,自啓出泥土。
鬚髯作手足,根身分肩股。
安神強精魄,滋養入虛補。
準採三兩根,貪多必受苦。
古籍載,長服人蔘可延年益壽,所以世人多愛喫人蔘,尤其是老參。曾有學者不以爲然,認爲人蔘半毒半補,只因生來便是人形,才被如此青睞。但無論如何,採參爲生者,始終大有人在。
深谷之中的人蔘小輩,尤其害怕聽到一種足音。這聲音乃是採參人特製的山履,踏在老林子落滿厚厚積葉泥石上時,發出的甚爲噁心可怖的腳步聲。聲音每每響起,小人蔘的兄弟姐妹們就會逐個消失。獨剩他們,總因個頭太小而躲過一劫。可即便如此,大部分的梢頭仍被拴了一段紅繩。採參人要壓住它們,指不定哪日長成後,再來挖走。
不覺時光飛逝,這日,又有熟悉的足音響起,掐指細算,大概是前人的曾孫輩了吧。那腳步輕快匆忙,想是已然瞧見了熟悉的紅繩。可真是晦氣!採參人摸到的這截紅繩,競拴於—副骸骨之上。他正要罵兩聲,背後卻有泥土聲響。只見一個巨大的精怪掘地而出,嚇得他拔腿就跑,邊跑還不忘大喊:“喫人啦!妖怪喫人啦!”
小人蔘精
頭目
牯護院
狼斥候曾向牯護院討教修煉祕法,因喝了狼斥候的酒,牯護院不好推脫,只得傳授幾招給狼斥候。
赫赫揚揚,身高過丈。腰懸甲沉,手持戟長。
其神兇惡,其目呆光。若愚若智,糊塗模樣。
山門使,是個喫力不討好的活。牯護院在這個差事上呆了百餘年,從沒升遷過。但他對此事從無抱怨,只因他十分敬慕大王,而大王又常常賞賜他丹藥,他便十分滿足。他將丹藥供奉在一個金漆的花梨木匣兒裏,匣內墊着錦絨的襯布。每次服藥,還會淨手漱口,燒高香,敬天地。山中實則有許多小妖都得過大王賞的丹藥,但全然不如牯護院般謹小慎微。
一日,有小妖問牯護院道:“你每日守山這般勞累,如何還能龍精虎猛?”牯護院誠實道:“俺是因爲服了大王的丹藥,這才覺得氣力不竭,你們也可多服些,便如我一般了。”那小妖道:“我們也喫過,但大家都覺得沒效果,這才疑惑爲何你的這般有效。該不會是大王給你的,比給我們的好吧?”那護院驚訝道:“都是由護法一同發放的、怎還能分得出個你我?”那小妖仍是不信,非要與牯護院換上幾顆丹藥才罷。互換丹藥後,小妖仍覺無效,而牯護院依然龍精虎猛。
咦,人人都說這就是:“傻人有傻福。”但這或許並非不夠聰明帶來的補償,而是癡狂的崇仰,爲那護院帶來的力量。
牯護院
廣智
法號廣智是金池長老取的,廣智原本是凌虛子的手下,爲了學做人去求助黑熊精,黑熊精將他化作一個小和尚,推薦給金池長老。廣智爲了報答金池長老的恩情,替他謀算奪取唐僧的袈裟,結果觀音禪院燒燬,金池長老自殺,凌虛子被孫悟空打死,黑熊精也受降去了南海。
意氣出毒謀,惹禍終自受。
天道雖不言,善惡必追究。
廣智幼時並非和尚,而是隻極想做人的小狼妖。
他經常化形去鎮上玩耍,卻總被人們識破,受人追打。他向其他小妖詢問緣由,衆妖都道:“你雖變得像人,卻沒有人味,自然會被認出。你若想學做人,就該去人堆裏待着,與人相處,學習他們的禮儀和習慣。”他深以爲然,跑去求大王成全。他的大王凌虛子與山中的黑熊精十分相熟,黑熊精就將其化作一個小和尚,薦給了一同論禪的金池長老做個弟子。
初時,廟裏一衆和尚都不喜歡他,時常戲弄他做耍。而他總是訥訥的,上當受騙。老和尚便給他取了法號叫廣智,希望他機智敏銳,不再受同門欺負。在老和尚的關照教導下,廣智真就學會了讀書寫字,清規戒律,慢慢融入了和尚之中。
某日,廟中來了師徒二人,一個是白麪的胖和尚,一個是雷公嘴的毛和尚。他們帶來了一件錦櫚袈裟,是老和尚從未見過的異寶。老和尚一心一意地想要,廣智想報答老和尚的恩情,就仔細替他謀算起來。
廣智從未料到,只因自己的一念之差,紅色的火浪,吞噬了他熟悉的整個禪院。其後,老和尚自戕,凌虛子死在了金箍棒下,連黑熊精也受降去了南海。他深覺自己連累了許多人,認定自己做人實乃慘敗,便棄了和尚的身份,重回山中,照着老和尚教的佛法,好生悔悟去了。
在山中修煉的日子裏,他仿照那夜所見漫山遍野的火浪,煉就了一門新兵器,名爲“赤潮”。即使許多年過去,他仍能聽到山中傳來的呼喚:廣智,廣智!這究競是誰,在不住地呼喚他?
廣智
廣謀
那晚觀音禪院的大火,背後亦有廣謀的“助力”。本想做個妖王,結果成了和尚。
佛口蛇心真似毒,兩面三刀還反覆。
哪得丹心向師祖,空聽禪機夜虛度。
廣謀與他師兄廣智不同,他自幼的心願,是做個歷代持名的大妖王。
可事與願違,因凌虛子將愛徒送去觀音禪院做了和尚,白花蛇精十分憂心,他忌怕這是凌虛子拉攏黑熊精的手段,就命令廣謀也出家爲僧了。
臨行前,白花蛇精告誠廣謀,絕不可落於人後,尤其是廣智。可不論廣謀如何努力,金池長老總不如像喜歡廣智般喜歡他,哪怕他學得更快,練得更多,也無濟於事。廣謀認爲此乃非戰之罪,皆因大王照貓畫虎,這才連累自己受人厭棄。他時常安慰自己,他是要回山中做妖怪的,纔不在乎這些。
廣謀憶起當年,老和尚常教導他:“你行事太絕,事事都應留個有餘不盡的意思。”可那日見到錦櫚袈裟,老和尚一心想要,竟徹底忘了此話。他嚶嚶哭到半夜,廣謀早就看出,他動了殺人奪寶的念想。衆人俱是小心避開,唯有耿直的廣智說了出來。
廣謀心中無名惱火,索性計中生計。老和尚與那師徒二人飲茶時,他就看出,那猴子的雙眼中,戾氣難馴,定是個有仇必報的,就依着廣智的主意,推波助瀾,出了個趕盡殺絕,不留餘地的計謀。那老東西果真高興起來,頭次欣賞起廣謀的才華。
獻完計策,廣謀料准此夜大禍將至,使股旋風,躲入山後竹林去了。果然,那晚發起大火,非但沒有燒死取經僧,反把個禪院燒沒了。
咦,世上果有此等小人,引得高士入局,敗在他的一條歪計之下,或許就是世人常說的借刀殺人罷。
廣謀
波里個浪
離奇小故事。波里個浪化身賣油翁,蛤蟆黏液當油賣,以換取香粉。(香粉,用於吸收皮膚、皮脂等過量的油,以控制油光,使肌膚表面光滑,使肌膚表面光滑。)
皮膚宏皺皺,吹氣臊腥腥。
股長跳高雲,偏愛鑽泥濘。
哈泌國有個小城,每至拂曉,城門外常聚起夜集。這本是貨郎們等待入城時以物易物,置換貨品所爲,但因價格便宜,不少百姓也來參加,慢慢便在城中有了名氣。
數月前,夜集來了個古怪的賣油翁,穿一領青不青,白不白的褂子,瞪一雙銅鐘般的眼睛,說話聲大如鑼,張嘴腥臭難當。偏他話多,生性聒噪,大家都不想結交他。可他賣的油清澈見底,細膩柔滑,只需極少的香粉就能換得一大葫蘆,所以攤前總圍滿了人。
這日,有個遊方的小道士途經此處,也想瞧瞧夜集的熱鬧,便跟着鄉民秉燭夜遊。起先他逛得很盡興,直至到了那賣油翁的攤前,一股綠氣盪盪悠悠,自他的身上飄散而出。那小道士知他是個妖怪,隨即念起靈官咒驅邪消災,那賣油翁不消掙扎,迅速現出原形,乃是個綠皮大青蛙。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隨手撿起扁擔鐵釺就要打它。那青蛙雙腿一蹬,躥起有樹高,遠遠往山裏逃去。衆人結隊去追,尋至一片窪地。卻見許多小蛤蟆,從彼此身上剔下黏液,盛到個大桶裏,接着給自己撲上香粉,彼此聞聞抱抱,玩得不亦樂乎。大家悄悄潛過去,往那桶裏一看,裏頭所盛的粘液晶瑩透亮,正和他們平日買的油一般無二。見此,人們哪還有氣力打妖怪,只顧蹲在一旁嘔吐,讓妖怪都跑了。
波里個浪
妖王
靈虛子
黑風大王收留了許多從獅駝國流浪而來的狼妖,靈虛子(蒼狼精)便是其中之一。老凌虛子甦醒幾天後就失蹤了,黑熊精知道這件事後,並沒有追查,反而讓那獅駝國來的蒼狼精,頂替了老凌虛子的坐席,並賜名爲靈虛子。
(行者纔去把那道人提起來看,卻是一隻蒼狼。旁邊那個盤兒底下卻有字,刻道“凌虛子制”。)
蒼毛生銳氣,血口透寒芒。
爪如索魂鉤,尾似哭喪棒。
假名成道友,禪院充虛相。
可憐功果散,仍是舊皮囊。
禪院的蒼狼精,原是獅駝國流民。城破後,羣狼隨他一路遠走,終在黑風大王的庇護下,安家落戶。
與求仙問道,心懷超脫的老凌虛子不同,這蒼狼精不羨仙佛之超然,不屑長生之虛言,只情修煉氣力與本事,鐵爪一鉤,脫皮露骨。
自從老凌虛子不知所蹤,黑熊精便扶了這蒼狼精繼位狼妖妖王,並改其名爲靈虛子,着他看守觀音禪院。
與靈虛子同來的獅駝國狼妖,自然也得了勢,喫的用的都超過了黑風山的舊部。本處羣狼原就不喜靈虛子的修煉之道,如今還把他們擠到一邊,更是心生怨懟。義憤之情,讓他們更加團結。他們時常相聚,互相安慰,懷念老妖王的統領,一邊密謀聲討新繼位的妖王。
未料,靈虛子早有所備,他假借點卯之名,將本處小妖召集在禪院之中,命令接管的隨從侍衛們圍捕鬧事的妖衆。禪院亂做一團,他從房頂一氣躍下,撲在羣妖中,要將他們吞噬殆盡。
刀狼教頭聞聲趕來,這才抵敵住靈虛子,保下小妖們性命。黑風大王得知此事,原要發落衆妖,幸得蛇精一派調停周旋,這才雙方安寧下來。自此,本處的舊狼妖們再也不願意靠近觀音禪院半步。
靈虛子
金池長老
原著中是與黑熊精勾結的和尚,活了二百七十歲。這段圖鑑中的故事描述與西遊記原著沒什麼差別,進禪院,看袈裟。(原著中獻茶的是貼身僮僕,茶器爲羊脂玉的盤兒,法藍鑲金茶鍾,白銅壺兒)
看廣謀的故事描述,這裏獻茶的小和尚應該就是廣謀。觀音禪院大火後,金池長老自殺。
白手傳經餓後人,競產爭財誤終生。
合該定杆金銀秤,好算功德抵罪懲。
一行有兩個月太平之路,三藏勒馬遙觀,只見山凹中樓臺影影,殿閣沉沉,直至山門首觀看,果然是一座寺院。
他師徒兩個道了問訊,進了山門,見正殿上書四個大字,是“觀音禪院”。三藏大喜,行者卻道:“師父,這不是個好去處,還是趁早走了爲妙。”這長老哪裏肯聽,望了金像就拜。行者在側,只管撞鐘不歇,驚動寺裏大小僧人,上下房長老一齊擁出。
衆僧與三藏見禮,行者就拿火眼金睛四下觀望,笑道:“你們這裏的和尚,怎麼面黃氣弱,元神不足?莫不是破了戒矣?”
三藏見此間和尚各個袈裟簇新,身體高大,只覺行者說了句風話,道:“莫亂談。”轉而向衆僧告罪。衆僧也只當行者胡說,唯有兩個絕小的和尚,掩在人羣裏,不敢出頭。
院主又請師徒二人入後房用茶,待衆僧序了坐次,排了齋宴,那兩個小和尚才攙着老僧進來。
三藏躬身施禮,二人寒暄數句,三藏問:“老院主高壽幾何?”老僧道:“癡長二百七十歲。”行者聽見,笑道:“你這老剝皮,禪院怎麼有些妖氣?”老僧不做答,三藏忙道:“我這徒弟性子有些不好,老院主勿怪。”
有個小和尚,正用美器斟了三杯香荼來獻,行者盯着他瞧,又道:“你這小和尚哪裏來的?”小和尚放了茶,忙躲身老僧之後,咬着指頭道:“這和尚醜頭怪腦,有些嚇人。”
三藏瞅了行者一眼,道:“謹言!莫要不識高低,衝撞人。”又藉口對香茶美器誇愛不盡,揭過了此番。
老僧不戒意,反問三藏道:“老爺自上邦來,可有什麼寶貝,借與弟子一觀?”
三藏再三推辭,行者卻笑道:“師父,那領袈裟,不是件寶貝?拿與他看看何如?”
衆僧皆笑,繼而擡出十二櫃袈裟,抖開掛起,請三藏觀看。行者卻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們的也取出來看看。”
三藏把行者扯住,十分勸阻,行者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孫身上!”不由分說,取出袈裟與衆僧看了。
那老和尚見了這般寶貝,果然動心,走上前對三藏跪下,眼中垂淚:“我弟子真是沒緣。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
行者復又笑道:“你要怎的看纔好?”老僧道:“老爺若是寬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後房,細細的看一夜,明早送還老爺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三藏聽說,喫了一驚,埋怨行者。行者笑道:“怕他怎的?等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盡是老孫管整。”
金池長老
黑風大王
獅駝國來的蒼狼精,還有白袍狼都是由黑風大王提拔上位。黑風大王曾想施法還魂復活金池長老,但沒想到金池長老的魂魄與黑風大王埋藏的金銀銅錢化生了個發昏的精怪。
前程暗漆本難知,乘風得勢各有時。
既成南海修真士,卻叫財迷作錢癡。
自南海歸來,黑風大王心懷壯志,誓要在山中重振雄風。他深知自己一去多年,要在羣妖中樹起威望,單憑武力是不能服衆的,因此他做了許多舉措,想掙得敬畏與忠誠。
在南海時,他學過起死回生真言,便以自願赴死的狼妖爲犧牲,救活了蒼狼精老凌虛子。不曾想那老狼卻不識好歹,還魂後留下隻言片語竟不再見他了。
黑風大王怕羣狼無首,亂了陣腳,只好另選狼妖繼任妖王。他見獅駝國來的蒼狼精,年富力強,是個尚佳之選,便親自賜了名、扶他上位。不曾想羣狼卻在禪院引發動亂,險些釀下自相殘殺的大禍。
見衆妖難以與自己相知,苦悶之下,他又施法想要還魂昔日一同論禪的老和尚。不曾想那老和尚的魂魄未在拼湊的屍身上覆生,反與他舊日理藏的金銀銅錢化生了個發昏的精怪,天天攪擾山場,沒個消停。
幸而,白衣秀士深得黑熊精重用,認爲是個一等一的賢能之輩,赤膽忠義,爲他省下許多煩惱。
咦,自作高明,反而一事無成,真可謂下士有志,不如碌碌庸人哩。
黑風大王
黑熊精
黑熊精與金池長老、凌虛子、白花蛇怪都是好友。在老凌虛子失蹤後,黑熊精提拔那從獅駝國來的蒼狼精,頂替了老凌虛子的坐席,並賜名爲靈虛子。
(龍女,善財龍女,觀音菩薩座下靈秀之徒,以慈悲爲懷,法力無邊。善財,即善財童子,就是紅孩兒)
紫竹難定俗塵心,潮音未改風與雲。
知機未必真機靈,倚天才知無天命。
紫竹林中,素日清閒。黑熊精天天就着馬藍頭醋拌筍尖,喝些自釀的竹葉酒,日子快淡出鳥來了。
這日,龍女攜善財突然造訪,慌得他急忙收拾碗盞,遮遮掩掩。
龍女將眼一翻,問道:“前幾日菩薩與你說的差事,你可想好了?”
黑熊精不答,只從箱內找出個匣子,遞到龍女跟前。善財搶過來,揭開一看,是座蜜煎糖澆,晶瑩剔透的獅仙糖。
“昨日有場法事,齋宴頂上,有座最潔淨最顯眼的糖點,我特意留着,孝敬你的。”
“你知我喫不喫糖?就這東西,還是留給小孩子家罷。”
善財一聽,沒了興致,立時將匣子捽回黑熊精懷內,龍女這才輕侮地一笑。知道自己鬧了個無趣,黑熊精磨磨蹭蹭道:“我有心效力,但手段平平。此等大事,只怕辦不好……”
龍女答道:“我們豈能不知?放心,自有比你兇,比你狠的衝在前頭。”“無功不受祿,若是燙手的山芋,不好下口哩。”
“自有菩薩打點,哪有什麼燙手之說。”
“你莫誑我,菩薩叫我在此靜修,怎會又替我打點。”
龍女悾(真誠,誠懇)着臉,道:“你怎這般沒膽識,此番可是個大機緣,搶着去的人排都排不過來。只因菩薩要點個親信些的,這才選了你,你竟悟不出來?”
黑熊精半晌無話,龍女被磨盡了耐性:“這點胸懷也無。罷!罷!罷!我替你回了菩薩去。”
“姐姐,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去,我去!”
只待瞧見了黑熊精滿眼熱盼,龍女這纔將眼又一翻,撤下善財,飄搖而去。
見她走遠,善財急急追問:“到底是何差事?我想走,你不若稟告菩薩,把我也帶上罷。”
“是有些要緊差事,可你剛聽了,菩薩不讓你去。你休再纏我,別連帶我也失了機緣。”
數日後。
黑熊精收拾停當,綽着一杆黑纓槍正要遠行。善財在竹林外守候多日,趕緊跟上他,又鬧着要與他同行。
黑熊精一反常態,勸道:“善財,菩薩囑咐了,讓你老實待著。此次你父親也被強徵出戰,可見兇險,不是胡鬧的。”他摸了摸額上的禁箍,嘆道:“爲了去個箍兒,丟了性命,便是不值了。”
話畢,他將身一搖,化作一道黑風,不顧善財的呼喊,迅速遁去了。
其後,善財在紫竹林外等了他很久,再也未見他回來。事後紅孩兒回想,那原是他在南海,最後一次見到黑熊精。
黑熊精
赤髯龍
赤髯龍沉睡多年,醒後無法飛騰,於是向黑熊精買來博山爐助它飛天。(博山爐。又只見大小羣妖,都來跪接,鼓樂簫韶,一派響亮,博山爐裏,靄靄香菸。)
(龍王道:“舍妹有九個兒子,那八個都是好的。第一個小黃龍,見居淮瀆;第二個小驪龍,見住濟瀆;第三個青背龍,佔了江瀆;第四個赤髯龍,鎮守河瀆。)
木生爐煙,霧長雷電。
擊背而歌,真意自現。
自涇河龍王公案了結,諸龍子深感前途未卜。西行之後,論功封賞,惟有龍子們賞罰未定,更是讓他們惶惶不已。他們尋至袁守誠處,求他再算 上一卦。
此卦乃潛龍勿用之象,更是成了他們的心頭刺。其中,尤以四神龍最爲憂 心。他們監管四瀆,深知上界的凌厲做派,主動請辭,想以退保命。誰料,進上天庭的表文俱被駁回。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這日,袁守誠尋至四神龍,告知他們卦象更新,乃潛龍在淵,有可動之機。四神龍聽後,紛紛離了水府,各自謀劃去了。
赤髯龍十分乖覺,他知黑熊精貪財,又有南海庇佑,就將寶貝悉數取出, 與黑熊精換了塊寶穴。此後,他在山間閉關沉睡,如是這般潛伏多年。
一朝,他醒轉過來,想要飛騰九霄,伸展軀體,卻發現自己難以爬雲。他憶起古訓,龍欲昇天,先階尺木,便用自己的掣電尾在山間削出一片尺木,助他飛騰,仍是於事無補。
赤髯心有不甘,向黑熊精求助。黑熊精不善飛舉,但上門的買賣豈能不做?他將自己從南海帶來博山爐賣與了赤髯,聲稱博山爐能起雲煙,又以古籍中所載:"龍無雲而不行。" 一話勸說赤髯。
赤髯信以爲真,將博山爐嵌在背上,以靈蘊焚之,強行起煙。一爐不足,則再添一爐。博山爐每次發煙十分耗費靈蘊,所助卻十分有限,赤髯雖可借其再次騰飛,卻終究難比從前,只能困頓地棲居在尺木之間。
咦,世上竟有這般不如意之事,明明是拿手的技藝,卻因久疏而忘。天下的學問卻都是如此,不一致用,終將荒廢,可嘆可嘆。
赤髯龍
人物
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與老狼凌虛子的一場對話,凌虛子從白衣秀士口中得知自己復活的真相與代價,但他不願這樣苟活下去。
翩翩恰少年,白衣配怒顏。
吟詩摺扇骨,嗔怒出槍尖。
春日,風和,白霧澤。
一老狼架爐烹茶,看着水中白影喃喃:“你我本不該在此。”
白衣秀士正自舞着一段槍法,聞及此言,倏地將槍擲到爐旁,將身一閃,已握住槍柄,立在老狼身前。
“飲血,還是喝茶? ”(凌虛子復活的代價爲狼妖的獻身,且之後也需要飲同類的血才能活下去)
“喝茶。坐。”
二人對坐,老狼將一碗茶湯遞與秀士。
秀士一飲而盡:“好茶。”
老狼領首,問:“一個燒過的山場,可值許多把戲?”
秀士答:“我奉大哥之命來此,絕無把戲。”
老狼反問:“那我起死回生,難道不是把戲?”
秀士不語,老狼盯着秀士亦不語,他雙目雖渾濁,卻難掩焦急之情。
秀士思量片時,終是答道:“這個還真不是把戲。”
“若非把戲,何解? ”
“你可聽過天上那童子,佛祖菩薩有個術法,拼湊外物,念動起死回生真言,遂救得性命。”
老狼苦笑搖頭:“大王絕無這等本事。”
“他沒有,他得來的邪物有。”
老狼心急道:”可我如此苟活,寢食難安。“
”必死則生,幸生則死,一息尚存,也算超然……“
老狼不語,秀士垂眼亦不語,他雙目雖異瞳,卻難掩憐憫之色。
老狼道:”這茶留於你了。還是喝茶好。“
老狼拂袖起身,喟然而嘆:”飲他們的血,我於心何忍吶……“
他蹣跚離去,並非來時之路,只向水澤一側的岔路拐過。
”叫大王,不用再來看我了。“(復活沒多久的凌虛子上吊自殺)
白衣秀士
申猴
香客郝得勝的一場”夢“。
飲盡玉液有瓊漿,甕中粼粼是新釀。
願在塵囂醉一場,莫管故鄉與他鄉。
長安城中有座雁塔寺,距寺不遠處,住着個殷勤的香客,名喚郝得勝。
一日,得勝在家閒坐,朦朧睡去。夢至寺門處,卻見走來四衆,有瘦猴一個,賴狗一隻,老龍一條,猛虎一頭,邊走邊談。只聽那猛虎問道:”你帶着此物意欲何往? “
老龍晃着頭道:”你放心,聽聞他們已經各歸洞府,我等只要去那幾處, 安心候着,必能遇到。“
賴狗道:”不知各位打算去何處何方? “
瘦猴道:”晴雨不出門,寒風會傷身。飲酒自是要去山青水秀的地方。“
老龍伸伸脖子:”我需倚海而居,若你那去處有海,我們倒能做個緊鄰(緊挨着的鄰居)。“
瘦猴揮手道:”你那老臉看了千萬年,今次還是住遠些罷。“
老龍不理他,望向土狗,問道:”老弟可有安排,不若……“
賴狗道:”不了不了,火候未到。這才哪年,我不如先去下界紅塵裏經歷一番。“
猛虎道:”哼,經歷就免了,你不過是自個想先去些尋些奇花仙草燒着 玩罷了。“
賴狗老臉一紅,還未作答,毛猴又問那虎道:”你又如何安排?“
猛虎拍拍胸脯,昂然道:”守村。“
老龍見四衆各有打算,便道:”倒也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尋營生。待我與其相遇,再會齊了就是。“
語畢,四衆分頭去也。赫得勝忽聽一聲霹靂,驚叫而醒,已將夢中之事全都忘了。
申猴
黑風山土地
菩提祖師”偶遇“黑風山土地,傳授幾門法術。
慈眉掩善光,善目遮鋒芒。
妙法助英豪,良心因果長。
天規載,土地公有察點本坊生靈,保育此地水土的職責。
這日,黑風山土地公依例在山中巡視俗務,正見有位老道士自遠處而來。 他穿一領星辰點就的道袍,挎一個青藤編就的藥藍,手裏敲着漁鼓,嘴裏唱着月高,三兩步飄搖到了近前。
土地公仔細打量,認定不曾相識,但憑那鶴髮童才員,星目含威的氣度, 便知不是凡人,趕緊道了個問訊:“老道長,小仙起手了。”
老道士微微頷首,將自己的藥籃遞了過去。土地公一瞧,籃中俱是些珍 奇事物,靈丹妙藥,不由心驚,問道:“小仙如何受得起這般厚禮? ”
那道士笑道:”我原是路過此地,但料想此後不久,這山中有場大動盪,想這籃中之物,必能幫你熬上一陣,便來拜訪了。 “
”道長何出此言?“
”我有個故人,性子不良,如今雖積下些功業,但依着他那倨傲的本心,準是難以安生,總怕他再闖些燒身大禍來……“
土地公細細尋思,誠然道:”小仙能幫些什麼? “
老道士見他有些乖覺,招手讓他上前,附耳傳了他幾門保命的法術,並囑咐道:”若你在山中遇着他,可將此兩法相傳。我不便出面,只能借你手,教他一二,會了一場情義。“
土地公感激不已,作揖深謝,那老道士還了一禮,就要乘雲而去,上地 公急急追問:”敢問道長,仙居何處? “
那道士早已踏着祥雲遠去,天上飄下一片葉子,香味清遠,葉尖極細極長。土地公似有所悟,趕緊朝着遠處行禮作揖,直至雲煙都不見了,方纔離去。
黑風山土地
圖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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