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年僅24歲的大哲學家尼采,見到了仰慕已久的偶像——大作曲家瓦格納,將其視爲靈魂知己;巴伐利亞的路德維希二世,因他的歌劇靈感在慕尼黑修建了新天鵝堡,茜茜公主同樣是這位作曲家的超級粉絲;若說粉絲中最狂熱的最癡迷的,恐怕是那位落榜美術生,瓦格納成爲他最落魄時的精神寄託,每天會在歌劇院裏看10遍《羅恩格林》,在他的眼中,瓦格納是一位哲學皇帝、超級天才,是美學和藝術的化身!
萊比錫
1813年5月22日,理查德·瓦格納出生在萊比錫的一個德國家庭,彼時拿皇已經勒令弗朗茨二世放棄神羅尊號,神聖羅馬帝國正式退出歷史舞臺,此時的萊比錫歸屬於萊茵聯邦,而在瓦格納出生的這一年,萊比錫也不太平,這裏爆發了著名的“萊比錫會戰”。
拿破崙面對奧地利、普魯士等國的三十萬聯軍圍攻,沒能延續以往的神奇,法軍且戰且退撤到萊茵河西岸;此仗過後,標誌着法蘭西第一帝國的隕落,次年3月,反法同盟進軍巴黎,拿破崙宣告退位,被流放到地中海上的厄爾巴島。
“拿破崙神話”在萊比錫破滅,而萊比錫城新出生的嬰兒,將書寫藝術史上的“瓦格納神話”。在德國大文學家諾獎得主托馬斯·曼看來,瓦格納的藝術之路是神話與音樂的結合,恰恰吻合歌劇史的開端,即用音樂來重述古希臘神話故事,瓦格納一己之力將歌劇帶到了全新的世界,是古典音樂史上不可漏過的標誌性人物。
奧德賽
說來,瓦格納接觸音樂的時間並不算早,親生父親威廉·瓦格納在他出生的同年11月就去世了,瓦格納是家中第九個孩子,兩歲的時候,瓦格納母親改嫁給演員、詩人路德維希·蓋耶爾,並移居德累斯頓。7歲時,瓦格納在德累斯頓郊區波森多夫的一所小學讀書。
瓦格納 尼采
得益於附近的牧師克里斯蒂安·魏策爾,免費給他啓蒙指導了幾節鋼琴課,再加上繼父蓋耶爾也對音樂感興趣,瓦格納認識了繼父的朋友作曲家卡爾·馬利亞·馮·韋伯,韋伯是德累斯頓交響樂團指揮,師承“海頓爸爸”的弟弟,韋伯他的堂姐即爲莫扎特的妻子,所以韋伯同時還是莫扎特的小舅子。
年幼的瓦格納去觀看了韋伯歌劇《自由射手》的首演,早早被歌劇所吸引,這部歌曲通常被認爲是德國第一部浪漫主義歌劇;到了1826年的秋天,瓦格納沉迷於古希臘文學作品《奧德賽》,每天專注於對其內容進行改編,創作了瓦格納作曲生涯最早的三首頌歌,在看到韋伯的指揮後,對其作品中哥特元素印象深刻,瓦格納逐漸有了劇作家的野心。
歌德席勒
到了26年底,瓦格納一家搬到布拉格,而他本人依然留在德累斯頓,這一年韋伯則客死英國,留下了最後一部歌劇《奧伯龍》,也是音樂會上經常演奏的曲目;次年,瓦格納又搬回了出生地萊比錫,瓦格納轉入萊比錫尼古拉中學就讀。此前他的名字跟繼父姓叫理查德·蓋耶爾,或許是回到了家鄉,他將名字改爲理查德·瓦格納,從此瓦格納的大名就跟隨他一生。
慕尼黑歌劇節 韋伯-《奧伯龍》
進入中學後,瓦格納對學業並不關心,成天熱衷於莫扎特和貝多芬的音樂,同時對莎士比亞、歌德和席勒的歌劇有了瘋狂的熱愛。在叔父阿道夫的影響下,瓦格納養成了常年閱讀研究的習慣,這也影響了他一生。1828年,瓦格納完成了第一部長達五幕的悲劇《勞伊巴德》,取材於歌德的作品《戀人的心緒》,爲了給該作譜曲,纔開始自學和聲。
到了29年,瓦格納在萊比錫聽了女高音施洛德·戴夫裏恩特演唱的《費德里奧》中的作品後,他下定決心終身從事於音樂行業,《費德里奧》中銅管的大量使用也成爲瓦格納歌劇標誌性元素之一。此後瓦格納受貝七和貝九的影響,貝多芬成爲其主要的靈感來源,1830年,瓦格納將貝多芬《第九交響曲》改編成鋼琴曲,得以進入萊比錫大學學習作曲。
黎恩濟
1833年,瓦格納正式開啓他的音樂家生涯,前往維爾茨堡劇院擔任合唱指揮,在這裏他得以盡情施展才華,韋伯、凱魯比尼、羅西尼、奧柏的劇作上演,瓦格納也創作了自己的第一部完整歌劇《仙女》;次年瓦格納回到萊比錫,希望將《仙女》帶上舞臺,但未能如願,不過在這裏他與女演員克里斯蒂娜·普拉內相戀,並撰寫了論文《德國歌劇》。
1835年,瓦格納創作序曲《克里斯托弗·哥倫布》,爲了挑選歌唱演員,瓦格納第一次來到了小城拜羅伊特,尼采在和瓦格納交好的時候說過:“總有一天我們全都會坐在拜羅伊特,奇怪我們怎麼可以忍受呆在其他地方。”誰也想不到,日後接近150年時間裏,拜羅伊特永遠和瓦格納的名字聯繫在一起,成爲音樂人的聖地。1836年,劇院因財政問題解散,瓦格納出任柯尼斯堡劇院樂隊指揮,並與明娜結婚。
不過明娜卻與柯尼斯堡的一位商人私奔,在這裏瓦格納根據英國作家愛德華·布爾沃·利頓的小說《黎恩濟》開始創作同名歌劇。《黎恩濟》也是小鬍子最喜歡的歌劇,老實說,直到今天,每當這部歌劇演奏,都會帶來一些麻煩,許多人將責任歸咎於瓦格納,難道是瓦格納曲譜帶來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嗎?誰也控制不了自己觀衆,誰也想不到自己的粉絲居然是這樣的人。爲了創作《黎恩濟》,瓦格納負債累累。
漂泊的荷蘭人
爲了躲債直接上演魯濱遜漂流記偷跑到倫敦,然後再抵達目的地巴黎,這一段經歷也成爲瓦格納《漂泊的荷蘭人》的靈感來源。1940年,瓦格納終於完成了《黎恩濟》總譜的寫作,這部歌劇第一版足足七個小時,瓦格納真的太高估他的觀衆了,或許是希望時間長度來爲他人的生命打上自己的印記,考慮到古希臘的古典劇作,埃斯庫羅斯的《奧瑞斯提亞》全本演出需要十個小時,瓦格納的戲劇並沒有長的過分。
與此同時,瓦格納又北歐民間傳說、海涅的短篇小說以及海上航行的親身經歷,開始了歌劇《漂泊的荷蘭人》的創作。1841年,在作曲家邁耶貝爾大力推薦下,薩克森王國的德累斯頓宮廷劇院,答應演奏瓦格納的歌劇。瓦格納如赤子一般回到德累斯頓,在自傳中寫道,“這時,我終於又一次看到了萊茵河——我眼裏含着滾燙的淚水,我,可憐的藝術家,發誓永遠忠於我的德國祖國。”
《黎恩濟》大受歡迎,瓦格納被任命爲宮廷指揮,43年,《漂泊的荷蘭人》在德累斯頓歌劇院首演,45年瓦格納寫下《紐倫堡的名歌手》第一份草稿。在德累斯頓期間,瓦格納捲入了左翼,受到蒲魯東主義和費爾巴哈唯物主義的影響,長期混跡於羅克爾和巴枯寧等激進人士間。情緒在1849年爆發,一位大作曲家捲入了運動中,最終失敗,瓦格納被通緝,不得不逃離德累斯頓,在逃離前,他完成了最後一部中期歌劇《羅恩格林》。
國家大劇院《紐倫堡的名歌手》
尼伯龍根的指環(流亡生涯)
瓦格納先是來到巴黎,然後開啓了瑞士的流亡生涯。在此期間,他多次給朋友李斯特寫信,李斯特幫助他途徑魏瑪,逃亡瑞士蘇黎世,並在此定居。李斯特運作關係,還真就在魏瑪首演了《羅恩格林》,只是瓦格納因遭通緝不能到場(不過多年以後,《羅恩格林》也成爲了德國歌劇院裏最熱門的劇作)。一旦生活中遇到什麼不順,瓦格納就會歸罪於猶太人,李斯特安慰好友,讓瓦格納重拾信心——
於是瓦格納又拿起了在逃亡前的一篇草稿,即《尼伯龍根的指環》的散文草稿,後來演變成《指環》的最後一部《衆神的黃昏》。1951年,瓦格納終於將畢生的信念寫在了論文《歌劇與戲劇》中,他將歌劇的願景描述爲Gesamtkunstwerk,即總體藝術品,希望統一音樂、歌曲、舞蹈、詩歌、視覺藝術和舞臺藝術等各種藝術,頗有如今遊戲野心想一統藝術之感。52年完成了《青年齊格弗裏德》《女武神》《萊茵的黃金》的腳本劇詞,53年完成了《萊茵的黃金》的總譜創作,並開啓《女武神》的音樂創作,直到56年寫完。
1957年,因爲瓦格納與魏森東剋夫人瑪蒂爾德之間產生了感情,《指環》暫時告一段落,瓦格納寫下《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兩年後完成總譜,並在巴黎舉辦了三場音樂會,同時《湯豪瑟》也在巴黎上演;此後薩克森大赦,瓦格納回到德國,開始了《名歌手》的創作,瓦格納徹底與妻子明娜決裂,同年夏,指揮家漢斯·馮·彪羅帶着妻子,即李斯特的女兒柯西瑪來到瓦格納家中做客。
崇拜者
1968年,《紐倫堡的名歌手》在慕尼黑宮廷劇院首演,由好友李斯特的女婿馮彪羅指揮,確立了瓦格納在德國音樂中的主導地位,而臺下觀衆哲學家尼采,終於與夢中偶像瓦格納相見,二人一見如故成爲知己,彼時尼采是巴塞爾大學語文學教授、未來的大哲學家,而瓦格納身上的魅力與熱情,完全打動了尼采的靈魂,另一邊,瓦格納與馮彪羅妻子柯西瑪互有好感......
1869年,中斷達12年之久的《尼伯龍根的指環》重又開始,尼采說,無論如何,沒有瓦格納的音樂,他就不知如何熬過自己的青年時代。此後尼采一有時間就去找瓦格納,幾乎成爲瓦格納最忠實的朋友、信徒和僕人,瓦格納似乎感受到了尼采這位晚輩的瘋狂崇拜,有意與其降溫,不過尼采可能沒法接受瓦格納這樣的舉動,以至於1872年拜羅伊特音樂節開辦後,二人轉入決裂。
1874年,耗時26年心血完成的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終於迎來完成,1876年,路德維希二世贊助拜羅伊特節日劇院竣工,《尼伯龍根的指環》四聯劇在漢斯·裏希特的執棒下在拜羅伊特首演,共演出三輪,包括德皇威廉一世在內的多國首腦和各界人士出席了演出,並在歐洲文化界引起了轟動;1877年,英國維多利亞女王邀請瓦格納演出,此後的5年時間裏,瓦格納將生命最後的時間投入到《帕西法爾》的創作中。
多年以後,一位落榜美術生,瘋狂沉迷於瓦格納......好友&岳父李斯特曾這樣評價瓦格納,他是德國歌劇或者音樂戲劇的奠基人;但瓦格納與門德爾松的關係卻又十分微妙,《萊茵的黃金》中明顯有門德爾松的味道,二人有指揮理念藝術之爭,門德爾松大戶出身,優雅華麗並沒有貶低過瓦格納,但瓦格納卻又對門德爾松身份頗有微詞,特別是在門德爾松去世後......
關於瓦格納的音樂總會夾雜着各種意識,飽受爭議,但對於這位藝術家來說,歌劇是他的靈魂,他在歌劇上做出的變革深刻地影響着後人,馬勒、布魯克納、德彪西、勃拉姆斯,無論是否認可瓦格納,他總會通過某種方式影響着你,甚至在其他領域,你也能看到瓦格納主義的身影,如同幽靈一般(本文部分內容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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