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治虫的成人世界——《克婁巴特拉計劃》

作者|牧維

克利奧帕特拉的鼻子

若長一寸或短一寸

世界就會改變

上世紀四十年代中華大地抗日運動如火如荼時，萬氏兄弟製作的中國第一部動畫長片《鐵扇公主》，藉着西遊記的典故，鼓舞人民大衆起來爭取最後勝利。但萬氏兄弟沒想到的是這個實驗性的作品傳到了日本並啓發了一個青年。他叫做手冢治，也就是後來被譽爲“日本漫畫之神”的手冢治虫（てづか おさむ）。他創作的《鐵壁阿童木》《怪醫黑傑克》《新寶島》等膾炙人口的作品深刻影響了那一代新生代漫畫家。到了現代，手冢治虫的《多羅羅》被改編動畫化後依舊受到了觀衆的歡迎和認可，即便他與觀衆間隔着一個世紀的距離。

《多羅羅》改編自手冢治虫創作的同名漫畫，由MAPPA和手冢Production共同負責製作，於2019年播出

筆者也是因爲《多多羅》的動畫化後才意識到手冢治虫先生不僅是孩子們所喜愛的《鐵臂阿童木》的原作者更是一個主題嚴肅，表達成人向的藝術家。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由手冢治虫創辦的蟲製作公司先後推出三部動畫電影，分別是《一千零一夜》《克婁巴特拉計劃》《悲傷的貝拉多娜》，後被人並稱爲手冢治虫的“成人三部曲”。可由於電影的表達形式過於前衛，導致當時的觀衆並不買賬，很快蟲製作公司破產，手冢治虫也爲此揹負了鉅額債務。

本系列將分爲三篇，先後去聊聊《克婁巴特拉計劃》、《一千零一夜》、《悲傷的貝拉多娜》這三部成人向佳作

爲什麼要先說《克婁巴特拉計劃》？因爲這部影片算是我下心血最多的了，由於原視頻的外掛字幕是機翻，而且網上並沒有其他版本的字幕。抱着讓這部佳作讓更多人看見的想法，憑着塑料渣日語將全片重新翻譯校對了一遍。翻譯上不敢保證能完全貼合臺詞的語境，還請大家多多擔待。這也是自己第一次進行字幕組的工作，才理解那些用愛發電的字幕組是多麼的不容易，在這裏向字幕組的大佬以及手冢治虫先生致敬。

《克婁巴特拉計劃》

講述的是未來太空基地發現外星人對地球執行祕密計劃，代號爲 “克利奧帕特拉計劃” 。其中“克利奧帕特拉”是古埃及的托勒密王朝最後一任女法老的名字，俗稱“埃及豔后”。爲了調查外星人的計劃，未來人通過黑科技魂穿到克利奧帕特拉的時代去見證她的一生。

極具實驗性的藝術表現

影片開創性地將特攝和手繪動畫融合在了一起。人物場景通過實拍，再用手繪動畫給人物描邊和畫臉，整體畫面風格色調偏冷，來營造未來感。讓人耳目一新。

這樣做的目的不僅是新奇嘗試，還有一個很現實的考量：省錢！

現在的觀衆總喜歡用“經費爆炸”來形容一個動畫或片段製作水平的精良。而對於當時戰後經濟低迷的日本來說，“經費爆炸”指的就是迪士尼的動畫電影。日本動畫在當時必須要走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來抵禦迪士尼的衝擊。

手冢治虫在動畫創作上的“摳門”是有目共睹的，他的“低成本模式”讓大量日本漫畫動畫如雨後春筍的湧出來，其中也不乏精品。但低廉的成本讓日本動畫的製作環境十分惡劣，以至於讓宮崎駿評價道“手冢治虫以每集50萬日元的低廉價格製作了日本第一部電視動畫《鐵臂阿童木》，由於這樣的關係，導致了此後動畫節目的製作費都很低廉的弊端”。

如果開頭的場景和角色都採用手繪，那必然要去進行能體現未來科技感的概念設計，動畫師去讓複雜的機械動起來又是相當花錢的工作。雖然這段特攝場景的畫面和顏色非常單調，但畢竟這並不是一部科幻電影，沒必要將大量人力財力放在只有開頭結尾出現的未來場景裏，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在克利奧帕特拉與凱撒的第一次性場面演出上，使用極其簡約的線條運動，卻可以隱約感受到動作的起伏，彷彿兩個人的身體與情感都猶如線條交叉重疊，融合爲一個整體。光是用類似孩童簡筆畫的形式去演出成人場景，也不得不佩服這就是大師的功底！

在凱撒征服埃及凱旋羅馬的那一段，爲了呈現出盛大歡慶的氛圍，手冢治虫將世界名作通通玩致敬了一遍。

這段演出很有今敏《紅辣椒》大遊行的喜慶和荒誕的感覺。而最讓我感到驚喜的是凱撒在參議院被謀殺的這個情節，手冢治虫以日本傳統藝術形式“能樂”（のうがく）來呈現，能樂又分爲“能”和“狂言”兩項，前者是具有宗教色彩，演員戴着面具的悲劇，而後者則是十分世俗化的滑稽劇。

從這“能樂”的角度來看，《克婁巴特拉計劃》全片基調很類似能樂中的“狂言”，其中的人物大多荒誕不羈，絲毫沒有歷史上的威嚴，將凱撒被謀殺這個重要的故事拐點變得莊重而不失幽默。

自由與愛，手冢治虫的成人表達

在影片當中克利奧帕特拉並非一開始就如歷史上所述是一個傾國美人，而是一個長相難看的女子。她加入了抵抗羅馬侵略的民間反抗軍，一個老婆婆教給了她引誘並殺死男人的技術，再利用類似“整容液”的技術重塑她的臉和身體。希望讓她以此接近並暗殺凱撒。

直到克利奧帕特拉爲凱撒生了一個孩子後，面對放鬆警惕，溺愛着孩子的凱撒，她發現自己已經下不去手了。回到羅馬，克利奧帕特拉卻發現凱撒從沒把她當做妻子愛過她。凱撒死後，他的手下安東尼奧斯再次征服埃及，克利奧帕特拉故技重施迷倒了他，並持續讓他喝下慢性毒藥，最後安東尼奧斯在屋大維的戰爭中死去。

爲了逃避屋大維的追捕，克利奧帕特拉帶着僕從逃離，僕從問她

“我們去哪裏”

“去哪裏都行，只要是自由的地方”

“埃及沒有自由之地”

而在影片的最後，屋大維對克利奧帕特拉絲毫不動心，要將她帶回羅馬處刑，克利奧帕特拉爲了能作爲埃及的法老而死選擇了自殺，在離世前她回答僕從。

“自由之地是有的，在你們有愛的心裏”

這一句話，我相信就是手冢治虫想表達的主題。在這個販賣“外貌焦慮”的時代，可能手冢治虫先生早就穿越時空給了我們一個不完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