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殍：明末千里行》：這世道，何止禮教“喫人”，人也喫人！

道殣相望，餓殍遍野。

如果你玩了這款遊戲，也許留給你最深的體驗，只剩下兩個字——割裂。既是遊戲設計中不可避免出現的割裂感，也是在這餓殍遍野背景下，達官顯貴日夜笙歌與貧苦百姓家破人亡的割裂感，但在割裂體驗的背後，你能看頑強向上的生命力，是厭惡亦是欣賞。

01 偉大的設計與表現能力駁斥

《餓殍：明末千里行》是一款以明末大饑荒爲背景題材文字冒險AVG遊戲。對於AVG遊戲的測評，永遠繞不開的話題是劇情。

▲遊戲內的劇情截圖

遊戲將主線劇情和男女主羈絆背景支線劇情相穿插結合講述了，玩家所扮演的盜匪運送四名女孩從華州至洛陽，獻給某位達官貴人——“豚妖”的故事。

▲遊戲第十三章節中女主刺殺男主

在運輸的途中我們會被其中一位女孩，也就是女主“滿穗”刺殺。我們需要在遊玩過程中瞭解到被刺的原因，做出選擇，找到一條完美的結局。

▲第一次初見女主“滿穗”

遊戲的明線爲運送女孩給“豚妖”爲故事線，暗線爲男主“良”殺死女主“滿穗”父親，女主要刺殺男主。

遊玩到中後期時候，瞭解到被刺殺的始末，確實有被震驚的感覺，但在震驚背後，卻是因爲遊戲篇幅的原因，敘事的乏力，人設的崩塌，導致整個遊戲遊玩體驗的割裂感。

是我們沒法接受女主在最後明明異常堅定的人，卻突然掉轉矛頭，去殺“豚妖”。

是我們沒法理解男主前期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最後，卻突然因爲四個女孩幡然醒悟，最後還沒絲毫悔意強襲洗白自以爲是覺得自己是俠客。

但，即使整部遊戲劇情設計欠缺，人設牽強，但我們不能否認一點就是，製作人——嵇零，強大的臺詞功底。

強大的臺詞功底是來源於不停的創造，其表現就是，你在創作的過程中讓什麼人，說了什麼，並通過這些話，來反過來刻畫角色的性格特點。

從這遊戲的前期章節中，我們可以對嵇零的臺詞功底可見一斑。

他能寫好一個合格的母親是什麼樣子。

▲女主“滿穗”的母親

一個合格的父親是什麼樣子。

▲女主“滿穗”父親

一個幸福家庭是什麼樣子。

▲女主“滿穗”的一家

一個不幸的家庭是什麼樣子。

▲女主“滿穗”的父母爭吵

所以，我們能被他調動情緒，去喜歡一個角色，就如，我們爲什麼心疼舌頭？因爲我們能從這些細微的臺詞裏看到，舌頭只是一個精明貪圖小便宜的人，但他即便如此，他是有點兄弟情誼在身上，對於自己這位5年兄弟他下手是有點後悔的。而他殺掉我們，也合情合理，因爲，他就是在乎利益的人，我們動了他利益，而這份利益還能讓他有殺身之禍，他不得不殺。

▲他會有虛假關心

▲也會有虛假的歉意

在這些虛假中，我們能感受到舌頭這個人設的飽滿。而爲什麼玩家會噴男主，因爲我們不能接受，我們殺死自己兄弟時候，並沒有悔意，還帶分屍的殘忍。後面卻又聖母心爆發，既沒有理由有沒有源頭，甚至沒有明示是男主喜歡上“滿穗”導致的改變，以至於，整體體驗下來感覺人設割裂的。

▲前期是殺人不眨眼地屠夫

▲也是冷靜能把兄弟屍體切塊的人

嵇零很多時候，讓我們感覺不到人物設計上角色弧光，明顯合理的變化，只剩下人物性格轉變上無盡割裂感。但就這樣，嵇零也有很多厲害的地方，就像他所說的，他將很多天賦點都點在審美和劇情上了，就和他在B站Jenny的1001個遊戲訪談採訪所表達一樣：從業這麼多年一直把功力都用在審美和劇情設計上了。

在這份不完美中，嵇零卻用他牛逼的審美和細微的臺詞中，讓我們明明身處饑荒卻能，總能感受到所謂明媚的陽光。

例如，在章節回憶中採用黃色配色，暖色調色系總能讓心神不至於被饑荒的大背景弄得太差。

▲滿穗回憶的第一幕

例如，遊戲中許多絕美構圖和配色，能恰到好處的勾出每個人中二少年的心魂。

▲滿穗煙火下的回眸一笑

▲滿穗河邊刺殺良

但即使這樣，遊戲還是沒法逃脫割裂。

例如，女主Hanser的配音被玩家詬病。我們看不到她所演繹“滿穗”既沒有強烈的悲傷與難過，也沒有憤怒與糾結，最後，只能在自己腦補加強此來心疼“穗兒”。

個人真的非常喜歡hanser老師，hanser老師帶貨能力確實很強

02 封建禮教“喫人”，巨大差距下是貧富割裂

當然遊戲，除了這些割裂外，遊戲本身在創作者的巧思中，就設計了一處“割裂”的主要矛盾，當權者“豚妖”的富貴淫亂與貧苦百姓類似“滿穗”家破人亡的慘不忍睹的矛盾。

▲先生大義

魯迅在中國第一篇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中寫道：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四個字。
我橫豎睡不着，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喫人”！

我們割裂什麼？

▲“豚妖”宅院

割裂，這雍容華貴的府第日日笙歌的王爺與喫不起飯，殘破不堪的窮苦的人。在這道殣相望餓殍遍野背景下，我們能明白，這世道貧富差距，明白，這禮教的“喫人”。

▲路過的荒村

而這世道，何止禮教“喫人”，人也喫人

魯迅說中國歷史上的封建禮教“喫人”，但其實中國歷史上，何止禮教“喫人”，人也喫人。

▲我們的祖先未必沒有“喫人”！

有了四千年喫人履歷的我，當初雖然不知道，現在明白，難見真的人！沒有喫過人的孩子，或者還有？
救救孩子……

喫人事件在中國歷史上並不罕見，人喫人的事件，遍佈史書記載。“易子而食”、“人相食”，《史記》、《新唐書》、《資治通鑑》、《明史》等史書都有詳細記載。

《左傳·宣公十五年》：“易子而食，析骸以爨。”
《漢書·食貨志》：“歲飢，人相食。”

▲中華書局的《資治通鑑》實體書截圖

03 喫人，最原始的原因，就是餓與惡。

在玩到《餓殍：明末千里行》第六章：荒村的時候，你會路過一個村子裏面，你會以爲是屠宰場。到最後，你猛然發現那是小孩與婦女的屠宰場。

明朝末年，天下大亂，山東《諸城縣誌》記載“古代災年有易子而食，把人骨頭燒火做飯的，而今卻殺活人來喫，父子兄弟之間剖腹剜心，肢解做成飯。人們認爲人心好喫，小孩的心更好喫，甚至有當街賣人肉的，一斤六文錢。有的人在家醃製人肉，以備不時之需，有砍下人頭用火燒焦喝腦漿子的。有人餓死後立刻被人把肉割盡，也有人還沒餓死就被割肉，一邊被割肉一邊用眼珠子瞪人的。當問這些割肉的人爲何這樣做時他們說我不喫人，別人就會喫我。”

▲遊戲第六章：荒村的遊戲截圖

但，每到災荒之年，人相食，就是一個普遍的現象。還有軍隊沒軍糧了，也搶不到糧食，喫人自然而然。要麼喫老百姓，要麼喫死去的戰友。

僅據二十四史及《清史稿》統計，中國歷史上共有403起發生過人相食的記載。

▲二十四史

第一起記入史書的喫人事件是秦趙的長平之戰，白起圍攻在長平的趙軍。

《史記》記載：“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內陰相殺食”。

趙軍餓得受不了，悄悄地殺自己人來喫。

▲張訓守城

安史之亂時，山西睢陽被圍，守將張巡誓死守城，糧食喫光了，士兵餓得面黃肌瘦。張巡以身作則，拉來自己老婆，殺掉煮了給士兵們喫。然後下令全城抓婦女，喫完婦女，抓老人和孩子。後來城破，人口從三萬人降到四百人，多是被士兵喫掉的。

▲饑荒時候的照片

雖然，我們總覺得遊戲裏面劇情很遙遠，這些歷史很遙遠。

但其實，中華五千年曆史，人人喫飽飯，纔不過近三十年的事。

從1959年到1961年，國民經濟由前一年的瘋狂躍進陡然跌入空前的蕭條低迷。全國工廠關停近半，2000多萬新招職工被驅回農村。因糧食短缺，廣大鄉村爆發大面積的餓死人現象，*****人口超過2000萬，個別地方甚至出現了“人相食”的慘況。

自1993年，糧票制度被廢除，中國人才真正告別糧食短缺。

▲人們在憑票供應年代搶購商品

脫貧，不是說每一箇中國人都有房有車，而是喫飽穿暖。

▲麥穗成熟

《餓殍：明末千里行》終究還是保守了，真的饑荒的年代，一個普通人的錢能拿換糧食。但並非能支撐舟車勞頓的糧食，除非有達官顯貴願意花錢，後期平民百姓能喫得起糧食，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亦或者，在遊戲第十三章：狼與良，老闆娘說買給討老婆的，做童養媳的。可在那樣的年代下？還有人願意花錢去娶老婆（×）？獲得食物（√）罷了。除非是買給達官顯貴做妾，這是遊玩過程設計無法避免的割裂感。

遊戲第十三章：狼與良的遊戲截圖

我們可以高呼：朱門狗肉臭，路有餓死骨的真實，當時情況也確實如此。

在明王朝統治時期(1368- 1644)，我國封建社會進入了自身發展的晚期。這個時期的特點在政治上的表現是統治集團的全面腐朽。從明英宗時起，政治就日益腐敗，宦官**、奸佞當權的事就已出現。

但遊戲非常割裂在於，很多情況總就是我們生處於和平健康的年代的意想。

鄭廉在《豫變紀略》裏，比較集中地敘述了貧苦無告的農民怎麼生活的:

....歲乃大飢，人益不敢糶谷，谷以踊貴。米麥鬥（12斤）值錢三千(相當於現在210萬元到300萬元），禾二千七百。人相食，有父食子、妻食夫者，道路無獨行之客，雖東西村亦不敢往來。其顛頓死於溝壑者羣聚而封割之，頃刻而骨骸相撐矣。

1斤（500克）米17.5萬元。一斤（500克）大米通常可以煮出大約1.5到2斤的熟飯，這取決於具體的吸水率和個人喜好。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按照一日三餐來計算，如果每頓喫約200克左右的米飯，那麼一天大概需要600克左右的熟飯。這樣來看，一斤生米做出來的飯量足夠一個人食用1至1.5天左右。一頓飯喫10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