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泥潭和扬·胡斯的梦想——胡斯战争的背景与起源

苦等几年的KCD2即将问世，为了方便老登和小登之后更好地代入游戏背景，理解游戏情节与人物，特此科普下KCD的历史背景——14世纪到15世纪的捷克或者应该说波西米亚王国，以及这其中最重要的事件胡斯战争。本篇着重讲解胡斯战争背景与起源，其中一部分内容会夹杂些游戏片段来辅助阅读。

在马丁·路德掀起欧洲天主教宗教改革的大旗之前，早在15世纪的波西米亚王国就已经发出了改革的呼声，在贵族、教会等上层阶级的压迫下，波西米亚王国境内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战争，这就是我们熟知的胡斯战争。胡斯战争并没有像之前众多的农民起义被历史遗忘，相反其中的战役过程被后世篆书研究，人物领袖也被捷克当地人民立碑纪念，身为捷克本地人的战马工作室boss丹·瓦夫拉也选择这一时期作为KCD的背景，这就足以说明胡斯战争有其魅力和特点所在。马克思给其的定义是宗教性质的、反对德国贵族和反对德国皇帝最高权力的、捷克民族的农民战争，这就已经很好地概括了胡斯战争的性质。

由于国内对于胡斯战争这一题材相关的书籍等等材料相当匮乏，国外材料书籍也基本没有翻译且大都是波兰语（当然也有英语的），因此本文的主要参考资料是1955年出版由前苏联历史学家鲍里斯·季莫费耶维奇·鲁勃佐夫著作的《胡斯战争：15世纪伟大的捷克农民战争》，也是目前国内少有甚至可以说唯一进行过汉化的系统性论述胡斯战争的材料。鲁勃佐夫作为前苏联专门研究胡斯战争的学者其用料水平可以保证，这本书也广受历史研究和爱好者好评。

附当时波西米亚地图

1、波西米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波西米亚王国，位处欧洲中部，自蒙古西征和德意志外族入侵以后这片国土在1300年起就再未收到过大规模战火的袭扰，相比德意志境内一盘散沙的小国，波西米亚早已统一为一个大王国并建立了中央集权，其首都布拉格拥有至少3w人口，在中世纪大城市中已经是名列前茅。其他众多人口则分布在大大小小的贵族领地和农村之中，这片王国在人们眼里可谓是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布拉格的地理位置位于欧洲的十字路口，向北能直达波罗的海，向南则通往意大利，向西继续深入欧洲腹地，向南可以远赴俄罗斯地区，因此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波西米亚特别是布拉格的商贸非常繁荣，加上本地的手工业与农业发达更是让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

波西米亚的矿业也非常发达，除了几座铁矿资源外，波西米亚还拥有当时整个欧洲最为丰富的贵金属矿藏就比如白银。在美洲被发现前，波西米亚是欧洲的主要白银供应者，正是因为如此丰富的白银矿藏，当时的波西米亚国王才能决定在白银的主要产地之一库滕堡（也就是地图里对应的古登堡）建造全国唯一的铸币厂来统一铸造，进而为后来市场的统一奠定了基础，彼时德意志的其他地区各地还有着多个铸币厂，铸造标准和价值还都不统一。

波西米亚的文化事业也欣欣向荣，多所大学在这期间拔地而起，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布拉格大学，这里培养了众多文学与神学人才，文化的繁荣不仅体现在高等教育上，民间的读写率也是逐渐攀升，具体体现在胡斯战争时期旅行到波西米亚的人会惊讶于能读能写的农民大有人在。当然同样繁荣的还有建筑与艺术，如今我们耳熟能详的建筑像布拉格市政厅，伏尔塔瓦河大桥，圣维特大教堂等等都是在这期间诞生的。

布拉格市政厅

但是，可别被波西米亚这华丽的外表所迷惑，此时的波西米亚其实正处于内外交困时期，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等等因素使波西米亚正在成为一个“大泥潭”——苦苦挣扎但情况却越来越糟。

阶级矛盾

在波西米亚，阶级矛盾最为严重与复杂，其主要聚焦于农民，市民，与上层阶级之间的矛盾。

先说农民，农民在波西米亚是数量最多也是重要的构成人口。农民在农畜业的贡献让波西米亚一直有着稳定的粮食和农产品供应，从谷物、啤酒、鱼类到羊毛、葡萄酒和蜂蜜。可以说农民对波西米亚的繁荣稳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出于各种原因，农民不仅没有享受到繁荣的一杯羹反而受尽压迫与剥削。

在封建制度下的波西米亚农民有着繁重的税赋需要承担，对于贵族为了满足自己的各种需求会从大大小小的事务上向农民征税，甚至在农民死后贵族会行使自己的“死手权”——农民的地无法被继承除非其后代向贵族额外交税，从而在死人身上再捞一笔。对于教士，在中世纪欧洲天主教占绝对主导地位，其思想在广大民众之间可谓是深入人心，教士便利用农民们对于宗教的盲目崇信向他们收取“捐款”，还有编造出各种“圣遗物”来哄骗农民们买了就能保佑平安，治疗疾病，当然，教士们也和贵族一样热衷于土地并一样用土地来剥削农民且有过之无比及。尽管之后随着钱租制度的逐渐普及，贵族和教士慢慢从收物变为收钱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农民的主观能动性，农民们在把自己的农产品交易后得到的钱除了税收部分外自己还能留下一笔钱。但奈何贵族和教士变得越发贪婪，与经济繁荣相匹配的是他们越发增长的物欲，因此农民还是被剥削地一毛不剩。

以至于在特蕾莎dlc中特蕾莎一家都要靠偷银矿来补贴家用

除此之外，波西米亚农民也几乎没有人权可言，他们的一生都受当地贵族束缚，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乔迁新居搬离领地都需要征得贵族的同意，而后者贵族往往考虑到自己土地的劳动力会变少而拒绝。而你一旦惹到了老爷，轻则口头训斥并罚钱，重则棍棒伺候小命不保，有些领地的贵族甚至以折磨农民为乐，各种骇人听闻的酷刑层出不穷，当然也更不必说什么贵族不时地奸淫妇女等等恶行发生。有些农民面对一些蛮不讲理，胡作非为的贵族也会反抗，他们可以向国王法庭提起诉讼来控告贵族的恶行，但到了1403年这项权利却被贵族通过法令无耻地取消了，之后的大部分农民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忍气吞声，惶恐度日，生怕哪天贵族老爷迁怒于自己。

特蕾莎被迫嫁给有钱老头而不能选择自己的爱情

接下来是市民，市民主要集中在以布拉格为首的波西米亚城市中，他们的人数相比农民并不算多但仍然对城市的发展和商贸有着积极的作用——特别是在手工业上：玻璃，武器，日常刀具等等都是出自他们之手。他们把从农村运输过来的原材料加工为一件件用途更为广泛的商品，他们参与城市里的大小事务进而影响着波西米亚社会。

亨利的老爹就是一名典型的手工业者

相比农民，市民们的矛盾则比较复杂。对于市民中的底层痛恨上层城市阶级剥削他们的劳动成果：超时的工作时长；糟糕的工作坏境；过低的工资薪水等等让底层市民的生活苦不堪言以至于要乞讨度日，这也导致底层市民的死亡率极高，当上层阶级赚的盆满钵满时他们却在受冻挨饿，可以说底层市民与农民最有共同语言。而对于中等阶级的市民来说生活条件不是什么问题，但他们拥有的较少权力和上层阶级的肆意妄为让他们感到不公与嫉妒，对于城市条令颁布和选举市政官他们几乎没有话语权，这些都早已被城市贵族所包揽——因为人家出生就在罗马，而这让中等阶级市民很是怨恨。

所以对于市民来说他们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每个市民阶级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但归根结底底层和中等阶级的市民都对上层阶级有着不满与怨恨。

民族矛盾

波西米亚社会除了面对内部愈演愈烈的阶级矛盾外，同样还面临着外部入侵所导致的民族矛盾，相比阶级矛盾其可以说较为简单明了，总的来说就是波西米亚本地人和德意志外来人口之间的矛盾。

自9世纪开始德意志各国就开始入侵还未被征服的波西米亚，但几百年间一直遭受着当地人民的顽强抵抗，直到11至13世纪开始波西米亚才逐渐被其统治者纳入德意志领土范围。这看似和平的表象对于波西米亚人来说是一种“更平静的入侵”。随着大量的德意志移民的涌入，在农村，本地的土地被德国人掳走；在城市，行会、大学的重要职位全被德国人占据；在宫廷，一些关键官职更是被德国人抢走。这些外来德国人不仅不入乡随俗还试图改变当地的文化习惯，那些外来德国权贵会穿着德国的衣服，听着德国的音乐，说着德国的语言，妄想自上而下地改造这片他们认为的“蛮荒之地”。

而这些以各种方式攫取到本地资源的德国人可不会对波西米亚有什么家国情怀，因此他们实行的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能收多少税就收多少，能卖多少国就卖多少，波西米亚的财富就这样一直被德国人给掠夺：在1374-1383年期间,列为布拉格城市小资产者的共有520人,其中德国人有324人,即占62%,而波西米亚人只有110人,即占21%;在1384-1393年期间,城市小资产者共有242人,其中德国人156人，即占66％；在1409年的布拉格条令颁布之前，以布拉格大学为例的学府中教授，院长乃至于校长都是由德国人担任，而他们除了热衷于徇私舞弊、收取贿赂外又积极打压着本地人来担任教学等等职务。

这也难怪亨利和小伙伴对于村里的德国佬有很大意见

因此，这就让波西米亚人非常仇恨那些在各行各业剥削压迫着本地人的外来德国人，而对于同样被剥削压迫的德意志移民（手工业者，农民）本地人则也对他们报以同情，这些德意志移民也是之后各种农民起义和胡斯战争期间的主力军之一。

如今的波西米亚面对如此巨大的矛盾却没有爆发冲突并维系着表面的繁荣，其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有着贵族和教士的通过军事，宗教手段的抑制，一方面有着被压迫方对统治阶级的幻想和各方不能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尽管如此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和劫富济贫活动还是时有发生，而上层阶级把这些活动打为“异端活动”并严酷镇压。就这样波西米亚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局面，谁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发展，但我们知道——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二、卢森堡王朝治世

在波西米亚内部矛盾越发糟糕时，与之相匹配的是它的统治政权和所处的国际环境，而这一切要从卢森堡王朝开始说起。

1308年，卢森堡伯爵亨利四世被选为神圣罗马皇帝，史称亨利七世，其开创了神罗的卢森堡王朝。之后亨利七世通过联姻等手段取得了德意志境内的许多领土，其中就包括波西米亚王国，1346年，当时的波西米亚国王约翰在英法百年战争中的克雷西战役不幸阵亡后，其子也就是后面我们熟知的查理四世继承了王位，次年也当选了神罗皇帝。

查理四世

但作为皇帝他却不怎么上心的，他过于关注卢森堡王朝的延续与壮大以至于基本不关心整个德意志事务，将所有资源投入波西米亚的建设上时却在一步步丧失对帝国的掌控；同时他对波西米亚的统治也不是十全十美，为了打压贵族查理四世采取的手段是拉拢教士阶级——将没收的贵族领土授予给修道院等等教会组织，让教士阶级来支持自己，但之后富裕起来的教士们和贵族逐渐同流合污并一起来危害波西米亚，可以说查理四世为波西米亚的后继者留下了一个大难题。

1378年，查理四世在布拉格因中风去世，在广大波西米亚百姓为这位贤君哀悼的时候，其长子文策尔史称瓦茨拉夫四世也马上即位了，老爹在去世前已经帮他打点好了神罗的各个选帝侯和家族的土地继承问题，因此他顺利就继承了波西米亚王国和神罗皇帝。尽管老爹尽心尽力但瓦茨拉夫四世很显然不怎么配得上这份用心：他与老爹一样不关心德意志事务，试图继续加强波西米亚的中央集权，在建筑艺术上选择继续老爹的工作，但和老爹不同的是比起勤于施政他更喜欢把酒寻欢作乐，再加上之前说的查理四世所埋下的隐患，很快贵族带着教士们一起卷土重来试图瓦解现在的中央集权并回到封建割据时代。

瓦茨拉夫四世

当然瓦茨拉夫四世也做了相应的对策，他镇压过造反的贵族也拷打过不听话的教士，但这些都不足以阻止中央集权的逐渐削弱，结果就是他被造反贵族生擒过一次，还好当时保皇派提刀上洛痛陈利害后瓦茨拉夫四世才获释，这里就已经表明别说皇帝了连国王他都无法胜任。而这些都被他隔壁匈牙利王国的弟弟西吉斯蒙德国王看在眼里，也因此西吉斯蒙德与德意志各选帝侯、波西米亚内部反对皇权的贵族之间一直有小动作，试图夺取自己哥哥的皇冠与土地。

西吉斯蒙德

瓦茨拉夫四世被绑架

1400年秋季的选帝侯会议上由于对瓦茨拉夫四世无能的不满，七个选帝侯中四个表示要废了其神罗皇帝的头衔，瓦茨拉夫四世则表示不从，向自己弟弟求援无果后（西吉斯蒙德高兴死了）自己开始召集军队反抗，但等待他的不仅仅是选帝侯的军队还有那些反对中央集权的波西米亚大贵族，于是选帝侯军队和大贵族合兵一处共同围困了布拉格，尽管这次围城没有大规模进攻更像是一次武装示威，但迫于军事和政治压力瓦茨拉夫四世还是出城投降，波西米亚的政务全权交给“中立”的西吉斯蒙德和大贵族，自己不再是神罗皇帝并化身牢大又一次遭受囚禁，但之后由于西吉斯蒙德过于残暴加上名不正言不顺，当地百姓开始反抗其统治，最终迫于压力西吉斯蒙德将哥哥释放自己跑回了匈牙利，尽管瓦茨拉夫四世回归并清算了造反贵族，但国王已经威望尽失，波西米亚中央集权的瓦解已经不可避免了。

西吉斯蒙德带领匈牙利雇佣兵入侵波西米亚

1411年，在一段不被承认的政权结束神罗皇帝任期后，众选帝侯毫不意外地选择了西吉斯蒙德当选了神罗皇帝，但同时也承认了瓦茨拉夫四世为波西米亚国王，双方之间的博弈就此告一段落。经过这一切外忧内乱后波西米亚上下发生着剧烈的变化，但总的来说就是贵族越发飞扬跋扈，教士越来越不掩饰自己对财富与权力的贪婪，大量土地兼并和高额税收让农民们流离失所，独断专行且能力低下的贵族和教士们越来越多让市民里真正有才能的人没办法真正管理社会和国家，外来德国人越来越嚣张，甚至连一些因为各种原因失去土地的小贵族都开始反抗这些上层阶级，瘟疫和饥荒的双重打击更是波西米亚的百姓心中多一份对他们的怨恨。

而与此同时，那个点燃这把火的男人逐渐登上了历史舞台，或者说他即将在要来临的时代洪流中完成自己的使命。

三、扬·胡斯——粉身碎骨浑不怕

在1400年的那场布拉格围城战中，当有些守城军队面对城下数以万计的的军队心存放弃之心时，有一个人正站在城墙上高声鼓励着城中居民与守军奋起抵抗外来德国人和本地贵族联合的无耻进攻，这，就是当时身兼传教士和布拉格大学教授的扬·胡斯。

扬·胡斯，1371年出生于波西米亚的一个普通农民家，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省吃俭用供胡斯到神学学校学习，希望他摆脱教士们口中农民的“命中注定的命运”进而成为一名教士实现阶级跃升，而胡斯自己也很争气，学术仕途顺顺利利最后进入到了布拉格大学文学系，毕业后不仅担任了教师职位还继续在神学院进行了进修，在1409年还曾经被选为布拉格大学校长，他同样还是瓦茨拉夫四世的王后索菲亚的告解神父，可以说如果不出意外，胡斯是能舒舒服服过完这一辈子的。

但胡斯不仅仅在自己的事业上用心，他也关注着波西米亚的人间疾苦，从小在农民家他就看见那些贵族对其他农民的压迫与剥削，长大后到了城市里他目睹了底层市民的艰苦生活和上层阶级的各种特权，而进了大学与教会他看到的是外来德国教授对本地学生和老师的刁难以及教士们近乎糜烂的生活，这些都一直给他的价值观念产生一次次新的冲击。于是，作为虔诚的基督徒他决定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在这个世风日下的世道下自己要做些什么。

一开始，胡斯开始批判起教士们违反天主教教义的生活作风并提出没收他们的领地来作为惩罚，可能大家对教士们的生活有多逆天和观念有多无耻没什么感念，这里简单举几个例子：有的神父玷污了自己未婚出生的私生女；有的神父在家里养了众多娼妓，更有甚者还向这些娼妓收税；有的则会辩解说自己比其他神父好嘚多，自己只有一个情妇而已。。。。这些例子估计能气笑屏幕前的你，被气笑的当然还有当时城市里的市民阶级，早就不满教士阶级特权的中低层市民们面对胡斯的批判当然大力拥护他，同样胡斯也批判着教士们和贵族对农民阶级的剥削与压迫，面对受教育水平不高的农民阶级，胡斯的演讲总是通俗易懂，常常惹得农民发笑的同时也义愤填膺。教会最初也认为自己内部这些”小毛病“是可以一定限度地进行讨论所以也没有限制胡斯，瓦茨拉夫四世为了抑制教士阶级一度还与胡斯合作，甚至一些虚伪的神父宣称自己认可胡斯的批判并提供了除帮助之外的一切支持，此时教会认为胡斯还算是无害的。

连传奇神父古德温都有一个情妇可见当时天主教会的糜烂至极，但人家古德温是真认可胡斯的理念，以至于和亨利一起表演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布道233

但后来，随着波西米亚的矛盾越来越严重，胡斯的思想在前人例如约翰·威利克夫等人思想的影响下发生了进一步转变——从认为教会有毛病到教会就是一个毒瘤，现存的天主教教会制度就是波西米亚身上的寄生虫，唯一的方法就是自上而下改造教会即教会不允许拥有土地，天主教教士需要严苛遵守天主教教义，以及波西米亚土地上没有特权人人平等：“夺掉狗吃的骨头，狗就不会再咬；夺掉教堂的财产，就找不到教堂里的神父”，胡斯本人还大骂教皇为“基督之敌”。这下教会急眼了，马上宣布胡斯的学说属于异端并勒令他停止宣讲活动，1408年教会发布声明谴责胡斯教唆社会对教士的仇恨心理，而胡斯自己也硬刚到底，从限制传道到开除教籍胡斯都对这些不为所动，他将圣经本土化，布道也用本地语而不是晦涩难懂的拉丁语讲，皆在破坏天主教会的权威。中等市民阶级里的部分人觉得胡斯疑似有点太极端了便不再支持胡斯，瓦茨拉夫四世也开始对他的激进学说有所忌惮，只有农民阶级和底层市民还有部分中等阶级市民始终站在胡斯这一边并更加支持他，因为胡斯的所说所为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的立场——反对剥削，人人平等。

1488年出版的捷克语《圣经》亦称为《布拉格圣经》，现存于布拉格市政图书馆

1412年6月，在布拉格的反对教皇游行示威被镇压后，胡斯被教会勒令离开布拉格，在瓦茨拉夫四世的劝说和保护下无奈胡斯开始游历四方来继续他的宣讲，而在这期间胡斯见到了更多农民例如波西米亚南方农民的生活惨状，他在向他们宣扬自己的思想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主张和反抗教会和贵族的决心，这也让之后的胡斯战争中南方农民的积极性是最高的那一批。胡斯在这期间同样宣扬了男女平等之类的这些进步言论，他也一直强调尽管上层德国人是可恨的但同时被剥削压迫的德国人是值得同情的：“在我看来，一个好的德国人要比一个坏的波西米亚人要好得多”。

如果情况一直维持下去，或许随着时间流逝胡斯与他学说的影响力会逐渐消弱，上层阶级能想出办法来一步步瓦解这次异端活动，就像几十年里他们处理过的无数异端活动那样，但在1414年，一切都改变了。

1414年，由天主教会和当时的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牵头组织的宗教会议于康斯坦茨召开，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结束天主教廷的大分裂所造成的混乱，因为此时天主教廷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已经有了三位教皇，为了巩固天主教在欧陆的统治地位一个统一的教廷是必不可缺的。这次会议的议题一共有三个：关于异端的信仰案；关于三个教皇的改革案；关于教廷分裂的统一案，对于其中一位教皇约翰二十三世来说后两个议题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这代表三个教皇有可能要同时被废另立一位新的教皇，因此他尽可能拖延了后两个议题的进展转而往第一个议题发力，此时的扬·胡斯就是一个可以拿来开刀的好例子。于是同年胡斯就被通知需要在会议上出席，尽管胡斯怀疑自己的出席和演讲能否改变天主教会，但他认为在一场所有天主教会代表的宗教会议上再次揭露其罪行以及宣扬正道是自己身为基督徒应尽的义务。在出发前胡斯预感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于是提前写下遗书告诫其他人要坚持奋斗并捍卫自己的信仰与真理。

致敬传奇莎邵圣母乔汉卡

1414年11月3日，胡斯抵达了这座他永远无法再离开的城市康斯坦茨，在这里他受到了下层百姓的迎接与欢迎，而为了不激怒广大百姓民众上层阶级也展现出了他们最后的虚伪：教皇宣布取消对他革除教籍的处罚；西吉斯蒙德也派发了印有自己印章的保护文件声明自己会提供保护，然后在25天以后胡斯就马上被逮捕关入地牢了。在这个污水管道就在旁边的地窖中胡斯没有产生过一丝退缩的想法，就算是恶劣的坏境也没有改变他的初心，面对宗教会议上教会要求他无条件放弃异端学说的请求，他没有词穷理亏相反据理力争并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表示如果教会能证明自己的观点属于异端而不是让自己承认那些由教会编造的那些莫须有的观点，那他会欣然接受这些条件，每次胡斯出席的辩论上常常是舌战群儒，在与他辩论的教士们看来逻辑严密，字字珠玑的胡斯根本不是失魂落魄的囚犯，而是一个手持武器与教会英勇搏斗的勇士。就这样情况持续了8个月之久胡斯依旧没屈服于教会的淫威。

面对该如何处理胡斯教会内部也是意见不一，激进派认为应该直接杀鸡儆猴一把火烧了胡斯，而宽容派则认为应该赦免胡斯以宽民心，但大部分人都是要求胡斯公开放弃异端学说，这也是胡斯的前人们即以前的异端学说散布者通常的结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胡斯的宁死不屈，气急败坏的教会内部最终达成一致——对胡斯处以火刑，1415年7月，胡斯就这样被判处异端罪名并戴着一顶象征异端的帽子在火刑架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的骨灰被直接撒入莱茵河断绝了其他信徒向胡斯朝圣的可能，在火刑架上的最后一刻胡斯依旧在宣扬着自己的思想。正当天主教会松了一口气以为胡斯的肉体死亡会结束这场异端活动时，等待他们的是波西米亚全境上下的悲痛与愤怒，在得知胡斯的死讯后，从农村到城市的那些支持爱戴胡斯的波西米亚农民与市民愤慨至极，他们冲进教堂殴打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的神父还将教堂里的财富洗劫一空。尽管这些活动随后被镇压但人民心中的怒火和对教会、贵族的不满已经是无法被泯灭的了。

此处来源电源《扬·胡斯》

回顾扬·胡斯的一生，尽管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他的主张里并没有完全摒弃宗教和封建制度，但他从批判教会恶行转变到批判天主教会以及贵族的剥削本质就足以称之为划时代的一点，也不愧被后来的捷克人民立碑纪念视为捷克的民族英雄。正所谓“物质不灭，只是粉碎”，肉体可以被消灭，但精神却是永恒存在的，胡斯“以己残躯化烈火”点燃了人民心中的反抗之心，点燃了轰轰烈烈的改革大势，更点燃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农民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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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胡斯战争：15世纪伟大的捷克农民战争》〖苏联〗鲁勃佐夫著